“啪”的一声，王春兰手中的鸡毛掸子猛然落地。
她脸上心急如焚，紧紧抓住大队长的袖子：“队长你说清楚！我家老三到底发生什么了？”
大队长一脸为难：“春兰，你跟我去卫生所看看吧，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王春兰慌乱地点点头，跟着他前去卫生所。
赵卫东听到三哥出事，他心也揪起来不敢闹了，赶紧跟上他们。
到了卫生所，王春兰看到眼前一幕，感觉天都塌了。
她心心念念的三儿子紧闭双眼，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右腿缠上绷带被木板夹住，淡黄色的药渍缓缓渗出。
王春兰扑在他床前，拉住儿子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儿啊，前一段时间还好好的，现在你怎么伤成了这样？！”
“是谁干的！你跟娘说，娘找他算账去！”
可惜赵军亮现在陷入昏迷，无法回答她。
赵卫东站在一旁，鼻腔也有些发酸，他三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变成了这样？
王春兰趴在床上哭了一会，忽然看向大队长，眼里划过哀求：“队长，你快跟我说说，这到底是谁干的！”
“不是谁干的，是军亮他在煤窑干活，被石头突然砸到了。”大队长不忍地拍了拍王春兰。
“煤窑？”王春兰愣了一下，“我老三在工地干得好好的，怎么会跑到煤窑去？”
大队长咳嗽了几声，叹了口气，给王春兰解释了前因后果。
原来上次王春兰被罗桂香推倒后，赵军亮一直想带妈去省城医院看看。
他不相信二嫂子会掏这个钱，也觉得妈省吃俭用的，不舍得自掏腰包去看病。
他怕王春兰以后年纪大了，落下病根，他听到村里有个私人煤窑在招工，一个月有八十块钱，还管吃管住！
赵军亮当即把工地搬砖的工作辞了，跑到煤窑下矿去了，决定给王春兰攒医药费。
王春兰听大队长说完后，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军亮你怎么这么傻！”
“我身体老了不值得你这么做，你还年轻，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叫妈怎么活啊……”
赵卫东不忍心看到王春兰这样，“妈，你别难过了，我三哥福大命大，老天爷不会让他有事的……”
赵卫东话还没说完，王春兰就突然发了狠，一脚踹他腿上：“你个没良心！你看看你三哥为了我，去下黑心煤窑挣钱。”
“你再看看你，一天回来就找我要钱，亏你还是高中生，你知道羞愧两字咋写吗！”
赵卫东被骂得涨红了脸，他嗫嚅开口：“妈，我、我知道错了……”
这时，卫生所的赤脚大夫进来，他用手背碰赵军亮的额头：“伤得很重，还好没发烧。”
又摸着赵军亮的腿：“骨头碎成三截，我们这治不了，要送县里开刀。”
王春兰一边抹眼泪一边问：“大夫，你看我儿子腿伤成这样，还能治好吗？”
大夫摇了摇头：“这不好说，得去县城医院看看，听那边的医生怎么说。”
八十年代医疗条件差，王春兰生怕老三这条腿废了。
她嘴皮哆嗦着，红了眼圈没吭声。
怕耽误老三的病情，连夜和大队长把赵军亮送到县城医院。
但县城医院人手就那么多，每天看病的人数不胜数。
普通老百姓想连夜动手术开刀，没门儿！
王春兰没有走后门的人脉，眼睁睁看着儿子躺在病床上，急得猛掉眼泪。
她哀求着县城医院的护士：“大夫，我儿子这腿伤得重，你看能不能安排医生，先给他做手术？”
“我怕越往后拖一天，这腿康复的几率就越小，我求求你……”
护士扫了眼王春兰身上的穿着，鼻孔哼出气声：“你是乡下来的吧？怪不得不懂规矩！”
“我们医生很忙的，每天找他的人海了去，要是每个都跟你一样，要求先办你的事，那医生还有没有休息日了？”
“走开走开，你前面要开刀的病人还有十多个人，懂不懂先来后到？就算县长来了也要排队！”
一旁的赵卫东听不下去了，撸起袖子说道：“哎，我说你们城里人就是傲气是吧？等你们病人排完队，轮到我哥时，我哥这条腿也废了！”
护士抱着病历本，给赵卫东翻了个白眼，懒得农村人争辩！
文盲就是可怕，还好之前她没当知青下乡！
眼见护士要离开，王春兰咬紧牙关，紧紧地拉住护士。
“扑通”一声，王春兰当场就给护士跪下来了！
她苦苦哀求说道：“大夫，你说的要排队在理，我不是不懂规矩！”
“可你看我儿子这条腿也拖不得……要不，我去跟前头的病人们商量，他们的医药费我全出了！能不能插个队，让我儿子先动手术？”
赵卫东和大队长看见下跪的王春兰，顿时呆住了！
王春兰都这么说了，护士却不为所动，要是今晚连夜动刀，那不是意味着要加班了？
而且农村人说的话谁信！她哪来钱补偿给其他病人？
要是敢耍她……这事把她牵扯进去了，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想通这层关系后，护士不耐烦地推开她：“滚滚滚，谁相信你的话？你要是真有钱，至于让你儿子下煤窑挣钱吗？”
“这年头，谁不知道下煤窑挣钱快危险大，你要是早为你儿子好，当初干什么去了？”
还没等王春兰开口争辩，护士就加快脚步离开了。
赵卫东也觉得她妈在说谎。
姥姥留给她的钱是多，可这些年都补贴到儿女身上了，妈她还能剩多少？
赵卫东却不敢说出来，怕王春兰一气之下又打他。
病房内忽然死寂般的沉默。
最终，大队长不忍心地说道：“春兰啊，我知道你为军亮的事急，可医生不肯连夜动手术，咱们农村人哪有本事去求他们？”
“你也别太着急了，要不……等明天再问问吧。”
王春兰伸手抹了抹眼泪，突然发了狠问道：“队长，我就问你一件事，军亮出了这情况，他们煤窑那边怎么补偿？”
队长脸色难看，随即露出苦笑：“还能咋解决？煤窑每天都出这事，他们早都习惯了！”
他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三十块：“这是煤窑工头让我交给军亮的，说这事就私了。”
王春兰眼睛几乎要喷出火花，猛地一拍桌子：“好一群丧尽天良的玩意儿！”
“呵呵，儿子半条腿都废了，都换不来几个钱，他们当自己是土皇帝无法无天！”
王春兰拽着大队长：“走，现在就带我找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