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京都城外,荒废的驿站孤零零地伫立在野地里,残破的瓦檐在星辉下勾勒出轮廓。
夜风呜咽着穿过断壁残垣,卷起枯草碎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沈峰出现在驿站破败的门楼前,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沉静,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发亮。
突然,一个身影从门洞内闪出,无声地拦在沈峰面前。
那人全身包裹在深色夜行衣中,蒙着面,只露出眼睛。
黑衣人目光锁定布囊:“剑,可带来了?”
“带来了。”沈峰声音平静。
“拔剑,过两招!”黑衣人低声,虽语气毫无波动,但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感。
话音未落,他腰间短刃已然出鞘半寸,寒光在夜色中一闪而逝!
沈峰轻笑一声,“打你?何须用青龙剑?”
右手一抬,将布囊随意地往身边地上一杵,腰间工兵铲顺势拔出!
黑衣人眼中厉色爆闪,短刃完全出鞘,化作一道撕裂夜色的匹练,直取沈峰咽喉!
沈峰见状,不退反进,侧身半步让开致命锋芒。手中兵工铲自下而上反撩,特制弯弧刃口精准无比地卡在短刃的护手下方!
“铛!”
一声交击的闷沉巨响炸开,火星四溅!
黑衣人只觉得一股巨力从短刃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攻势瞬间被截断!
但更让他心头剧震的是,沈峰手中那怪异的武器。
不仅坚固异常,而且结构极其巧妙,弯弧处竟能恰好能卡住兵器!
不等黑衣人变招,沈峰手腕一拧,兵工铲贴着短刃的刀脊顺势滑削而下,直切黑衣人持刀的手指!
黑衣人眼神彻底变了,不得不急速撤腕!
他低吼一声,另一只手化掌为刀,带着破风声狠狠戳向沈峰肋下空门!
沈峰似乎早有所料,沉重的铲头在他手中竟如臂使指。
手腕一抖,铲面如一面小盾般回护肋侧!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黑衣人感觉自己的指刀仿佛戳在了一块坚逾精钢的斜坡上,力道被卸去了大半!
而沈峰则借着这股力道,兵工铲顺势画了个半圆,铲头带着沉重的风声呼啸着拍向黑衣人面门!
这一拍看似笨拙,却笼罩范围极大,速度极快!
黑衣人头皮发麻,被迫全力后仰闪避,狼狈不堪!
“吴铭!不得无礼!”
一声低沉的威严喝声从驿站深处传来,打断了这场短暂交锋。
吴铭闻声,硬生生止住反击之势,按在短刃上的手也悄然收回。
但那双锐利眼睛死死锁住沈峰,眼神中除了警惕,更添了浓浓的忌惮。
随着脚步声传来,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洞内侧。
他骨架粗大,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布袍,面容饱经风霜。
锐利目光先是扫过场中对峙的两人,在沈峰手中那柄奇特的“兵工铲”上停留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最后落在沈峰脸上。
\"退下。\"老者对黑衣守卫吴铭简短命令道。
吴铭深深看了沈峰一眼,不甘地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入阴影。
老者向前两步,抱拳沉声道:“沈公子,老朽陈铁山。昔年曾是你父沈大将军帐下亲兵统领,如今身份是‘定远盟’副盟主。”
沈峰目光微凝,对这个名字和定远盟感到陌生,但还是微微颔首还礼:“陈前辈。”
陈铁山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驿站内部:“此处非讲话之所,公子请随我来。盟中几位长老与骨干,已在厅中等候多时。”
沈峰颔首,迈步跟随陈铁山,穿过破败的门洞。
门洞内并非直接就是大厅,而是一段不长的、堆着杂物的过道,光线比外面更加昏暗。
转过一个残存的影壁,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相对完整的大厅呈现眼前,厅中央燃着一堆篝火。
沈峰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
厅内大约站着七八人,有须发皆白、目光矍铄的老者,也有精悍沉稳的中年汉子,皆身着简朴劲装或布袍,气息沉凝。
他们虽未言语,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沈峰身上,带着审视、疑虑、期待等复杂情绪。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一位站在一位白发长老身后的年轻女子。
她身着一袭火红劲装,在昏暗火光下异常醒目。
一双杏眼锐利如刀,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沈峰,审视之外,更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质疑和冷意。
陈铁山走到篝火旁,面向众人,声音拔高,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沈峰身上,“定远盟,乃当年追随沈大将军抗击北莽的忠烈之后、伤残老卒所聚。大将军身陨后,我等心灰意冷,蛰伏至今。”
他停顿片刻,语气中压抑着激动:“然而,沈公子自苏醒以来的所作所为,却让我等这些散落的老卒,看到了希望!”
“其一,京卫大考,力压群雄,勇夺魁首!”
“其二,执掌京卫司,肃清奸佞!为民除害!”
“其三,设定远纺织局,收容流民妇孺!此乃大善之举,安顿一方民心,为孤苦之人寻活路!”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锁定沈峰:“沈公子!有勇有谋,有仁有义!定远盟正需此等锐气注入,重燃忠魂之火!”
陈铁山的话语激起波澜。
长老们交换眼神,最初的疑虑渐被认同取代。
几位长老缓缓点头,紧绷的气氛松动。
“好!”一位长老低喝出声。
“确是可造之材.....”
陈铁山眼中精光一闪,脸上露出决然,转身从长老手中接过一个古朴沉重的木盒。
深吸一口气,双手郑重托起木盒,面向沈峰,声音庄重:
“沈公子!此木盒之中,便是沈老将军当年封存,留予新任的盟主信物——忠魂令!”
打开盒盖。
盒内衬着深色绒布,一块巴掌大小的黝黑令牌静静躺着。
令牌材质奇特,布满古老纹路,边缘有几处缺口,透着一股历经血火的苍凉。
中央,忠魂两字若隐若现。
“持此令者,即为定远盟盟主,号令群雄!”
陈铁山声音激昂,“今观公子之能、之志,我等心悦诚服!”
“愿奉公子为主,执掌忠魂令!”
“踏破北莽,血债血偿!”
话音落下,陈铁山双手捧着木盒,郑重地向沈峰递去。
驿站内一片寂静,所有目光聚焦在那木盒与沈峰之间。
“慢着!”
就在那木盒即将触及沈峰指尖的刹那,一声清叱骤然撕裂寂静!
那抹站在长老身后的火红身影,猛地越众而出!
众人眼前一花,红衣已掠过陈铁山身侧。
陈铁山手中一轻,那黝黑的“忠魂令”已然易主!
红衣女子傲立大厅中央,右手紧攥“忠魂令”,指节发白。
她柳眉倒竖,燃烧着怒火直刺沈峰!
诸位叔伯!”声音带着金石之音,“此等重任,岂能托付于一个提线木偶?!”
“提线木偶”四字,如同惊雷!
陈铁山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展红菱!放肆!不得对盟主无礼!快将令牌还来!”他作势欲上前。
几位长老也纷纷色变。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展红菱寸步不让,侧身避开陈铁山的手,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最后死死钉在沈峰脸上。
“沈峰!你昔年在京都城是个什么德行,我展红菱在江南早有耳闻!”
“醉生梦死,斗鸡走狗!多少人背后戳着沈大将军的脊梁骨!”
“若非你后来幡然醒悟,沈家怕早被你败光!老将军在天之灵,如何能安?!”
“是!你后来变了!京卫夺魁,整顿京卫司,破案,设局……桩桩件件,做得漂亮!可这背后呢?!”
展红菱猛地踏前一步:
“背后,有多少定远老卒为你谋划、奔走?定远商行崛起异常,你敢说不是江南苏家的手笔?”
她指着沈峰:“告诉我!在这些‘功绩’背后,你本人有几分是真本事?!你拿什么证明,你不是一个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目光落回令牌上,“定远盟!承载的是忠魂遗志!”
“盟主之位,肩负血海深仇!非大智大勇者,绝不可担!令牌现在在我手里!”
“想拿回去?”
“行!三场比试!题目由我出!”
“若你能凭真本事赢下三场,让我心服,我立刻跪地奉还令牌,认你为主,绝无二心!”
她眼神凌厉:“但若你败了一场,或让我看出任何外力相助!那这令牌,你休想再碰!盟主之位,也休想染指!”
长老们面面相觑,有人怒斥展红菱放肆,有人眼神闪烁等待沈峰回应。
只见沈峰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展红菱身上。
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平淡道:“沈峰,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