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指尖划过虚空。
巨大的星图在会议室展开。
像铺开一张浸了水的宣纸。
古代、现代、未来三区的轮廓在发光。
她深吸一口气。
这是最关键的一笔。
古代文明区的坐标先定了。
选在一片河谷地带。
水流声能漫过青砖黛瓦。
工匠们已经开始丈量土地。
墨斗线在阳光下绷得笔直。
第一根木柱插进泥土时。
发出沉闷的响声。
像敲在历史的鼓面上。
有人扛着雕花木梁走过。
木头上还沾着新鲜的树汁。
穿粗布短打的匠人吆喝着号子。
榫卯结构咬合的脆响此起彼伏。
布衣老者蹲在石阶上。
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斗拱图样。
发髻上别着根竹簪。
随着手势轻轻晃动。
几个孩童追着蝴蝶跑过。
衣角扫过刚铺好的青石板。
留下浅浅的灰痕。
现代文明区的地基打得很深。
钢筋骨架在雾里若隐若现。
起重机的吊臂划破晨雾。
混凝土搅拌车哼着粗气。
穿着工装的工人咬着馒头。
安全帽放在脚边的水泥袋上。
地铁轨道在地下延伸。
焊接火花像一串坠落的星子。
便利店的卷帘门哗啦啦升起。
咖啡机开始研磨新的咖啡豆。
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反光。
把云朵剪成碎片。
外卖小哥骑着电动车拐过街角。
头盔上的雨滴甩成弧线。
未来文明区的施工最安静。
反重力装置让材料悬浮在空中。
蓝光在构件接缝处流淌。
像给金属描了道银边。
透明管道里的能量液在循环。
泛起细碎的荧光泡。
有人踩着磁悬浮滑板掠过工地。
影子在地面拉得很长。
空中交通航道的指示灯亮了。
红、蓝、绿三色交替闪烁。
像给天空系了条彩带。
夜里加班的工程师。
指尖在全息屏上敲出涟漪。
忽然抬头望见古代区的灯笼。
像浮在半空的橘子。
分区的界碑是块特殊材料。
白天是透明的墙。
能看见对面的炊烟。
夜晚会亮起暖光。
像条卧在地上的星河。
苏离站在界碑中间。
左边传来打铁铺的叮当声。
右边飘来全息投影的电子音。
她伸手触摸界碑表面。
冰凉里藏着一丝温热。
就像不同时代的脉搏。
在同一刻跳动。
交流通道的设计最费心思。
古代区到现代区是条青石板路。
每隔百米有座石拱桥。
桥下的水流带着落花。
从古装人的布鞋边。
流到现代人的运动鞋旁。
现代区到未来区是玻璃长廊。
自动感应门无声开合。
穿西装的人接过机器人递来的文件。
皮鞋跟敲在地面的节奏。
和悬浮鞋的嗡鸣渐渐合拍。
未来区到古代区更巧妙。
是条缠绕着紫藤的空中走廊。
金属骨架藏在藤蔓里。
走在上面能闻到花香。
偶尔有无人机送快递。
会放慢速度避开穿汉服的姑娘。
苏离在通道里走了一遍。
从雕梁画栋走到霓虹闪烁。
又从光影交错走到竹影婆娑。
脚步轻得像片叶子。
在时光的风里打转。
合作规则的石碑立起来了。
用三种文字刻着同样的话。
“各美其美,美美与共“。
古代区的石碑是整块青石。
现代区的嵌着电子屏。
未来区的会随光线变色。
揭幕那天。
穿长袍的老者捋着胡须。
戴眼镜的学者推了推镜框。
穿银色制服的女人眨了眨眼。
三双手同时按在石碑上。
不同温度的掌心。
焐热了同一块石头。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
从古代区跑向现代区。
鞋底沾着的泥巴。
在玻璃地面印出小脚印。
像串歪歪扭扭的省略号。
她停在自动门前。
好奇地看着感应装置。
门开的瞬间。
她咯咯笑着跑了过去。
身后跟着追来的丫鬟。
裙摆扫过旋转门的金属边。
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离靠在界碑上。
看着这一幕笑了。
口袋里的通讯器震动了。
是未来区发来的消息。
问空中航道是否避开古树。
她抬头望向天空。
起重机正吊着一块预制板。
小心翼翼绕过千年银杏的树冠。
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
像在说什么悄悄话。
暮色降临时。
三个区亮起了不同的灯。
古代区的灯笼晕黄。
现代区的霓虹闪烁。
未来区的流光变幻。
灯光在界碑上流淌。
像三条颜色不同的河。
在苏离脚边汇在一起。
她掏出怀表看了看。
表针指向新历法的第一天。
齿轮转动的声音里。
似乎藏着无数个时代的心跳。
远处传来钟声。
古代区的铜钟。
现代区的电子钟。
未来区的能量钟。
三声钟响叠在一起。
震落了银杏叶上的露珠。
苏离知道。
这不是结束。
甚至不是开始的结束。
只是结束的开始。
她转身往回走。
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
一半落在青石板上。
一半映在玻璃幕墙上。
像个站在两个世界交界处的问号。
明天。
又会有什么故事。
从这条交界线上。
悄悄冒出来呢。
她回头望了一眼。
三个区的灯火。
在夜色里渐渐融成一片。
像幅没干透的水彩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