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此乃……技不如人之下场。败给阿荼……吾……心服口服。”
他甚至觉得,能被她如此“安置”,而非直接抹杀,已是她念及那该死的“同心命契”了。
这结局,比他预想的……似乎还要好上那么一丝。
寰宇星枢殿内气象已截然不同。
象征着仙阳时代的装饰被尽数撤换,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玄色与流淌的星金符文。
巨大的创世神石悬浮于帝座之后,散发着属于仙晚意的,浩瀚如星海的意志。
仙晚意端坐于重新铸就的玄玉帝座之上,身着那件承载宇宙星辰的帝袍,神情淡漠,正听取十二仙侍之一汇报各重天异动。
沐星辰就像影子,不顾殿内尚有仙侍在场,半跪在帝座旁,眸子里满是热切与委屈,正低声软语地缠磨。
“……晚意,如今大局已定,神域已在你手。那苏白有情缘线,林渊有夫妻名分,连那该死的仙阳都靠命契赖着……我呢?
我沐星辰十万年倾慕,难道连个名分都求不得吗?千城愿永世效忠,只求帝君给个准话……”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持,甚至试图去拉仙晚意帝袍的袖角。
仙晚意黛眉微蹙,正要开口,殿门外匆匆走进一名值守仙娥,躬身禀报:“启禀帝君,仙阳……求见。”
“他来作甚?” 沐星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直起身,声音瞬间拔高。
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警惕,竟抢在仙晚意之前开口,“不见,就说帝君日理万机,无暇见他,让他滚回他的寂风谷去。”
他巴不得仙阳永远消失。
那仙侍面露难色,看了看帝座上的仙晚意,又看了看气势汹汹的沐星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沐城主,这……”
然而,不等仙晚意表态,也不等仙侍出去传话——
“呵……”
一声低沉而略带沙哑的轻笑,伴随着沉重而略显虚浮的脚步声,已然从殿门外传来。
只见仙阳的身影,竟已出现在大殿门口。
他显然伤势未愈,脸色依旧苍白,步伐不复往日的沉稳,甚至需要微微扶着冰冷的门框借力。
那身普通的衣袍显得有些宽大,更衬出他的清减。
但他腰背挺得笔直,深邃的目光如同穿透了空间,直直落在帝座之上那抹玄色的身影上,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执着。
他无视了挡在殿中的沐星辰,目光扫过那名犹豫的仙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属于前代帝君的余威与冰冷的警告。
“假传神帝旨意?” 他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目光锐利如刀,“本座是打不过阿荼……但这不代表,本座收拾不了你。”
沐星辰丝毫不惧挡在仙阳与帝座之间,周身灵力涌动,如同炸毛的猛兽。
反而仙娥被这目光一扫,顿觉如坠冰窟,神魂剧颤,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慌忙低下头,连退数步,再不敢言语。
殿内气氛瞬间凝滞。
苏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内一根玄柱的阴影下,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林渊也停下了手中正在批阅的神域卷宗,眉头紧锁。
十二仙侍更是瞬间戒备,气机锁定了那个虚弱却依旧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前帝君。
仙阳的目光,却始终只落在帝座之上,那个神色淡漠仿佛世间万物皆不能扰其心的女子身上。
仙晚意被沐星辰的缠磨和仙阳的突然闯入搅得心烦意乱。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僵持在殿门口的仙阳和炸毛的沐星辰,更懒得再听仙侍关于下界的枯燥汇报。
“聒噪。”她淡漠地吐出两个字,帝袍袖摆一拂,径直从帝座上起身。
玄色的袍角掠过冰冷的玄玉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她无视了殿内瞬间聚焦的所有目光,也懒得理会沐星辰欲言又止的急切和仙阳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视线,步履从容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与不耐,朝着殿外那连接着无尽云海的悬空长廊走去。
“晚意!”沐星辰下意识想跟上,腰间一枚镶嵌着“传讯星石”的玉佩却亮起急促的光芒,迩尊者那熟悉的神念信息强行涌入他识海。
他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不得不停在原地,狠狠瞪了门口的仙阳一眼,才分神去处理圣殿传来的紧急事务。
仙阳见仙晚意离座,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微光。
他无视了苏白按在剑柄上的手、林渊审视的目光以及十二仙侍如同实质的戒备气场,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他的步伐依旧虚浮,甚至需要微微扶着廊柱借力,但那份执着却让沿途值守的神将面面相觑,无人敢真正上前阻拦。
新帝未曾发话,谁也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位身份尴尬,却与新帝性命相连的前帝君。
云海长廊之上,罡风凛冽,吹得仙晚意帝袍猎猎,墨发飞扬。
她凭栏而立,俯瞰着脚下翻涌不息,如同命运般难以捉摸的混沌云气,只留给身后一个冷漠而遥远的背影。
仙阳终于追至她身后三步之遥,喘息微促。
他伸出手,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颤抖,猛地抓住了仙晚意垂落在身侧的手腕。
触手冰凉,却带着让他心悸的熟悉感。
“阿荼!” 他的声音因激动和伤势而更加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质问,“十万年纠葛,同生共死……你对我……当真就没有一丝情意?”
金色的血液似乎因情绪波动,又从他腰腹间的绷带下隐隐渗出。
仙晚意并未立刻挣脱,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身。
那双冰冷眼眸,此刻终于落在他苍白而执拗的脸上,带着一种审视蝼蚁般的漠然,以及一丝……玩味的探究。
“情意?” 她红唇微启,声音清冷得如同这云海罡风,“仙阳,你口口声声说爱我……”
她微微倾身,发饰上垂落到耳边的旒珠几乎要碰到仙阳的额头,那无形的威压让仙阳呼吸都为之一窒。
“既然如此,”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恶魔般的蛊惑,“那你……如何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