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幽冥魔域深处。
这里比万魂血海眼更加死寂、更加诡异。空间仿佛凝固的墨汁,粘稠而冰冷。没有星辰,只有永恒的灰暗。一条浑浊不堪、散发着浓郁死气、无数苍白手臂在河水中沉浮哀嚎的巨河——黄泉,贯穿虚空,不知其源,不知其终。
黄泉之畔,一座由无数巨大生物头骨垒砌而成的古老渡口,在灰暗中若隐若现——黄泉渡口。
渡口旁,停泊着一艘样式古怪的巨船。船体通体漆黑,仿佛由一整块冥界黑木雕琢而成,船身上刻满了扭曲的、仿佛在痛苦挣扎的亡魂浮雕。船帆破旧不堪,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血污。船头,一盏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灯笼静静悬挂,灯罩上烙印着一个古老的“渡”字。这便是传说中的“忘川”渡船,摆渡于黄泉之上,穿梭于生死之间。
渡口周围,影影绰绰。有气息阴森、笼罩在黑袍中的幽冥鬼修;有形貌狰狞、散发着蛮荒气息的太古遗族;也有少数几个气息强大、眼神警惕的仙域修士。他们彼此戒备,沉默地等待着。空气中弥漫着死寂、贪婪与不安。
楚凌霄一行人的到来,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楚凌霄玄衣如墨,气息内敛却渊深似海;林青璇青莲绕体,生机与死气交织;白璃七彩琉璃火隐现,妖异尊贵;凌绝仙怀抱古剑,寂灭如冰;熊裂天扛着裂天斧,大大咧咧,他胸口的归墟守光影似乎很喜欢这里的环境,灰光明亮了不少。这样一支队伍,在死寂的黄泉渡口显得格外扎眼。
“啧,鱼龙混杂,牛鬼蛇神都齐了。”白璃撇撇嘴,七彩竖瞳扫过四周,带着一丝不屑。
“小心点,这里的气息很不对劲。”林青璇轻声提醒,造化青莲之力护住众人,隔绝着无孔不入的黄泉死气侵蚀。
楚凌霄取出那枚彼岸花玉简,船头那盏幽绿的灯笼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光芒微微一闪。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灰袍中、看不清面容的佝偻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船头,发出沙哑的声音:
“持…引路玉简者…上船…船资…备好…” 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令人头皮发麻。
楚凌霄目光扫过那灰袍身影,并未多言,率先踏上那由森白骨骼搭成的跳板。林青璇等人紧随其后。
登船的过程无人阻拦,但无数道或贪婪、或忌惮、或阴冷的目光始终黏在他们身上。船上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如同一个巨大的、光线昏暗的广场。甲板上随意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箱和骸骨。乘客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泾渭分明。
楚凌霄一行人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熊裂天好奇地东张西望:“这破船真能开?俺看它都快散架了!”
“闭嘴,笨熊!小心船散架了第一个淹死你!”白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是在赤阳剑宗威风八面的楚仙王吗?怎么,赤阳剑宗容不下您这尊大神,跑来这幽冥鬼地方讨饭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穿着血神殿服饰、气息阴冷的修士正不怀好意地看过来,为首一人面色苍白,眼神怨毒,正是当初在万魂血海眼侥幸逃脱的冥狱王的心腹之一——血魇!
显然,楚凌霄在赤阳剑宗的事迹和样貌,已经通过某些渠道传开了。
“血神殿的杂碎?上次在血海眼没杀干净,还敢蹦跶?”熊裂天立刻炸毛,裂天斧指向血魇。
血魇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但仗着在“忘川”船上禁止私斗的规矩(引路人实力深不可测),有恃无恐地冷笑:“哼!熊瞎子!少在这狂吠!这‘忘川’之上,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楚凌霄,你杀我血神殿冥狱大人,毁我神殿大计,血神大人已颁下‘血海追杀令’!你的人头,在幽冥魔域可是值大价钱!识相的,乖乖交出冥狱大人遗物(指混沌钟或星核),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血海追杀令?”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和贪婪的低语。血神殿的追杀令,赏格足以让仙王疯狂!
楚凌霄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在看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他淡淡地对熊裂天道:“老熊,船资还差一个。”
熊裂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明白!楚老大!俺这就去取!”他扛着斧头,大步流星地走向血魇等人!
血魇脸色一变:“你想干什么?!船上禁止私斗!引路人…”
他话音未落,船头那盏幽绿的灯笼光芒忽然闪烁了一下,一股无形的规则之力笼罩下来,似乎在判断是否违反禁令。
然而,熊裂天根本没动手!他只是走到血魇面前,猛地一跺脚!
“吼——!!!!”
一声狂暴的、蕴含着太古龙象之力的战吼轰然爆发!恐怖的音波混合着庚金锐气和一丝寂灭死气(归墟守加持),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在血魇及其手下身上!
噗噗噗!
血魇等人猝不及防,如同被巨锤砸中胸口,齐齐喷血倒飞出去!他们身上的护体血光瞬间溃散,神魂被震得嗡嗡作响,眼前发黑!虽然没有直接攻击的“动作”,但这蕴含道则之力的恐怖战吼,威力丝毫不亚于仙王一击!
“引路人!他…”血魇挣扎着想控诉。
船头的灰袍身影只是漠然地瞥了一眼,沙哑道:“吼声…大了点…不算…私斗…” 竟默认了熊裂天的行为!
“嘿嘿!”熊裂天得意地走到瘫软如泥的血魇面前,裂天斧的斧背“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听见没?不算私斗!现在,把你们身上值钱的玩意儿,还有那个什么血海追杀令的凭证,都给俺老熊交出来!当船资了!不然…”他晃了晃巨大的斧刃。
血魇气得差点再次吐血,但在绝对的实力和那灰袍引路人的漠视下,只能屈辱地交出储物戒指和一枚血色令牌。
熊裂天拿着“战利品”,屁颠屁颠地跑回来:“楚老大!船资收齐了!还有额外收获!”
众人看着熊裂天这骚操作和血魇那憋屈到极点的表情,都忍俊不禁。白璃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笨熊!干得漂亮!老娘对你刮目相看了!”
楚凌霄微微颔首,目光却投向船舱深处。他感应到,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深邃、带着轮回寂灭气息的视线,刚刚落在了他们身上。那气息…与玉简中的如出一辙。
夜九幽…她就在船上。
就在这时,船头的灰袍引路人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开船…”
“目标…‘葬魂玉海’…”
巨大的黑色“忘川”渡船,无声无息地滑入浑浊的黄泉之水,朝着幽冥魔域更深处,那传说中埋葬了无数古仙神魂的禁忌之地——葬魂玉海,缓缓驶去。而船上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