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顶,朝霞初绽,碎金般的日光铺洒在皑皑白雪上,映得两人衣袂生辉。
白重朝负手而立,昆仑剑穗在风中轻扬,如北斗垂光;紫霄观主身着星斗纹道袍,手持拂尘,道骨仙风,袖中露出半卷《黄庭经》书角。
“白掌门别来无恙?” 观主拂袖开口,目光扫过白重朝腰间的拂雪剑,“昔年黄帝问道于广成子,得‘无视无听,抱神以静’之旨,今日登昆仑,既为叙旧,亦欲仿古人论道之雅。”
白重朝抬手一礼,眼中泛起笑意:“观主博古通今,昆仑有幸。论道之前,不若先过几招,以武证道?”
言罢,指尖轻弹剑鞘,发出清越之音,暗合“剑鸣通神” 之境。
观主欣然点头,拂尘轻挥,道袍上的紫微星纹随真气流转,化作北斗投影。
“善!昔年钟离权授吕祖‘天遁剑法’,讲究‘一断烦恼,二断色欲,三断贪嗔’,贫道今日便以‘太极剑意’领教昆仑高招。”
白重朝拔剑出鞘,剑身北斗纹闪烁,正是昆仑镇派剑法 “雪浪三叠” 起手,剑势却暗含“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 之意。
“观主可知,昆仑剑法首重‘守心’,如《道德经》云‘致虚极,守静笃’,唯心境澄明,方能剑指苍狼。”
观主拂尘轻旋,化作一道太极虚影,雪花在太极图前纷纷转向,竟形成一个雪雾漩涡,将剑光卸去七分,口中诵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太极分两仪,两仪生四象,此乃崆峒星灯阵根基。白掌门欲以‘雪浪’之刚,破我‘太极’之柔,岂不闻柔能克刚之理?”
白重朝剑势一变,“雪浪三叠” 化为 “北斗天罡”,七道剑光势如北斗七星竟是单人成阵。
“观主以太极论道,白某便以《孝经》为鉴 ——‘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昆仑持剑,始于护亲,中于护国,终须护得天下苍生本心。正如这北斗阵,看似布兵列阵,实则暗含‘民为星子,国为北辰’之理。”
观主拂尘再挥,引动天地灵气,雪顶云雾竟随其舞动,形成八卦阵图,阵眼处隐现亦是星芒闪烁,两处北斗之形竟作互相引动之相。
“《度人经》有云‘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崆峒星灯阵借星斗之力,非为杀伐,只为度化。昔年吕祖三过岳阳楼,飞剑斩蛟为民除害,亦是以武证道。白掌门可知,紫霄宫星灯照夜,照的不仅是山路,更是照破人心迷雾,令迷途者知返?”
白重朝剑势稍缓,剑刃轻点雪面,在冰原刻出下一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白某常思,若天下人皆能如《礼运》所言‘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又何须刀剑相向?二十年前雪谷所救西夏孩童,今成河州青稞商人,每年送麦时混着党项鹰嘴豆,此中滋味,胜却剑戟森森多矣。”
观主闻言抚掌而笑,拂尘尾端铜铃轻响,与白重朝剑音相和,一时间琴瑟和鸣,天人化一,恍若昆仑雪顶有百鸟朝凤之相。
“白掌门此论,暗合‘泛爱万物,天地一体’之道。崆峒与昆仑,一守星斗,一镇山河,看似分野,实则同根。昔年广成子居崆峒山,黄帝问以治身之道,今我二人论剑雪顶,亦当以‘治心’为要 —— 心无壁垒,则山河无界。”
白重朝收剑入鞘,抱拳一礼,目光落向观主袖中《黄庭经》:“观主以‘治心’为论,某深以为然。昆仑剑虽利,终须‘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取那护民之一瓢,饮那太平之一瓢。就像这昆仑雪水,看似冷冽,却滋养万物,正如道家‘上善若水’之境。”
观主亦收了拂尘,从袖中取出一枚星斗纹玉佩,正反面分别刻 “虚极”“守静” 二词:“此佩为崆峒开派祖师所传,取《道德经》‘致虚极,守静笃’之意。今日赠于白掌门,愿昆仑与崆峒,如星斗与江河,相生相济,共护西北无虞。”
白重朝接过玉佩,触手生温,恰似握住两派同心之意:“观主厚赠,某定当铭记。愿你我手中之剑,永铭‘剑者,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待得河湟麦熟、羌笛无悲之日,再于这雪顶煮茶论道,笑看天下太平。”
朝霞渐盛,两人衣襟上雪粒未融,身影已被染成金色,在昆仑雪顶勾勒出一幅 “道剑合璧” 的无量绘卷。
山风掠过,携来书卷翻页般的清响,与远处传来的党项牧歌交织,恰似天地间最和谐的道韵。
“观主方才以‘太极剑意’化去我‘北斗天罡’,某虽未尽全力,却已窥得崆峒道学之妙。” 白重朝抚剑微笑,目光投向东南方,“二十年前,我兄弟三人与观主在华山立誓‘共护中原’,今见观主道心稳固,某心甚慰。”
观主闻言,轻抚道袍上的星斗纹,似在追忆往昔:“犹记当年,白掌门与赵、岁二位师兄在华山论剑台刻下‘昆仑三杰’之名,观陈抟祖师于华山石壁所刻之《易》,我等观之有感,遂在云台峰立下‘星灯护道’之誓。”
他忽然转身,望向西方云海,“西岳华山,乃五气朝元之地,昔年陈抟老祖曾在此睡经千年,悟得‘顺逆成丹’之法。”
白重朝点头,剑穗轻扬,扫落肩头残雪:“近日江湖传言,西夏赤蝎卫渗透中原,中原各门派人心惶惶。某常想,若能重开华山论剑,聚天下英雄于华山,共商御敌之策,必能重振武林正气。”
观主眼中一亮,拂尘轻挥,竟在雪地上画出华山五峰轮廓:“正合吾意!昔年第一次华山论剑,岳清尘掌门以先天功力压我等,定下‘武以载道’之规。今若重开论剑,我等可共邀天下英雄,以武会友,以道证心,消弭门派间的猜忌壁垒。”
两人越谈越畅,竟席地而坐,以雪为纸,以剑为笔,勾勒论剑流程。白重朝提议 “首论家国大义,次论武学正道,再论民生疾苦”,观主则建议 “设‘文试’考校道义,‘武试’切磋技艺,另立‘和议台’化解江湖恩怨”。
“若论剑毕,我等可同往华山,在老祖像前再立誓言。” 白重朝忽然握住观主之手,眼中泛起泪光,“想当年师父曾言‘华山论剑非争霸,乃证道’。今我二人若能促成此事,九泉之下,亦可告慰祖师英灵。”
观主郑重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卷《华山志》,翻至 “论剑台” 一页,其上还夹着二十年前立誓时的雪片:“此志记载,第一次华山论剑时,陈传老祖曾言‘武林若欲长存,需如华山五峰,各有其势,却共撑青天’。今西夏铁鹞子压境,正需我等如五峰般同心协力。”
雪顶的松涛忽然澎湃如潮,仿佛呼应着华山论剑的千年侠气。白重朝站起身,对观主深深一揖:“待得春雪化尽,某当亲至崆峒,与观主同赴华山,共襄盛举。愿此一论,能让武林重见青天,让百姓永享太平。”
观主亦起身还礼,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展翅欲飞的仙鹤:“善!贫道已迫不及待,想再见华山之巅,群星拱北,万剑朝宗!”
两人的声音,随着山风传向远方,惊起一群雪雁,直向华山方向飞去。雪地上的论剑图不时便被风雪覆盖,融进雪山的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