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琳楠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垃圾，眉头紧锁：“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怎么，大小姐没见过这么差的环境？”张婷讽刺地笑了笑，“别急，快到了。”
她们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两边的墙壁上贴满了治疗性病和借贷的小广告。
张婷带着顾琳楠走进一栋老旧的居民楼，楼梯间的灯坏了，只有从气窗透进来的一点光线。
墙壁上满是涂鸦和污渍，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隔夜饭菜的混合气味。
“上去。”张婷说，她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
“你到底要干什么？”顾琳楠有些烦躁，耐着性子跟着她。
“快到了。”张婷淡淡的说。
每上一层楼，都能听到不同的声音——三楼传来夫妻吵架的声响，夹杂着玻璃器皿摔碎的声音；
四楼有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电视机里综艺节目的喧闹声；
不知哪层楼传来震耳欲聋的麻将声，和男人们粗犷的叫骂。
顾琳楠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差的环境，和那些不重样的叫骂声。
终于到了五楼，其实也就是顶楼。
张婷掏出钥匙，打开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很久没有上油了。
屋内比楼道更昏暗，只有一扇小窗户透进些许阳光。
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里堆满了杂物，一张折叠桌上散落着啤酒瓶和吃剩的泡面。
墙角的小床上，被子凌乱地堆着，散发出一股汗臭味。
墙壁上的霉斑形成了诡异的图案，天花板角落还挂着蜘蛛网。
“这是...你家？”顾琳楠站在门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从小到大住的都是带花园的别墅，从未想过有人会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怎么样，和你家不能比吧？”张婷冷笑一声，随手把书包扔在脏兮兮的沙发上，那沙发套已经破了好几个洞，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
顾琳楠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张照片上——一个瘦小的女孩站在学校门口，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身上的衣服明显大了一号。
“那是我小学毕业照。”张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声音突然变得低沉。
“衣服是不是很奇怪？”张婷淡淡的说:“我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不合身的，因为衣服都是捡人家不要的。”
“我五岁的时候，有一天我爸又喝醉了，他喝醉了就开始打我妈，把我妈打跑了，我到现在都记得她走的时候我哭的撕心裂肺，但是那个女人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从那以后，我的噩梦就来了，因为他知道我妈跑了以后就开始打我。”
“他每天喝得醉醺醺的，回来就打人，还赌博。”
她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纵横交错的疤痕，“这些是用皮带抽的，这个是烟头烫的。”她指着其中一个圆形的伤疤。
顾琳楠倒吸一口冷气，胃部一阵绞痛。她从未想过看似文静的张婷身上会有这样的伤痕。
“我五岁就学会做饭了，因为不做饭就得挨打。”张婷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捡过废品，卖过报纸，赚的钱却总被他抢去买酒赌博。”
“我真希望有一天他在外能被撞死，或者喝酒喝死，你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想给他的饭里下毒吗？”
“但是不行，我的人生凭什么被这种烂人耽误？我要活着，可是活着太痛苦了。”
她突然提高音量，“你知道被自己母亲抛弃，被父亲毒打是什么感觉吗？知道想要赚点钱卑躬屈膝是什么感觉吗？冬天用冷水洗衣服是什么感觉吗？知道饿得胃疼却没钱买饭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我活着是什么感觉吗？”
张婷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哭着说:“我其实学习天赋很一般，可是我没有办法，除了努力学习我才能够离开这里，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每天每夜的学习，一遍不会就学十遍一百遍。”
“最后，我终于考上淮城一中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终于快要脱离这个腐烂的家！”
顾琳楠神色复杂，这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心里麻麻的，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顾琳楠不禁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门上。
她突然注意到门后挂着一根皮带，金属扣上还沾着可疑的暗红色痕迹。
“但你呢？”张婷的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你生来就什么都有！名牌衣服、进口零食、专车接送...凭什么？”
“其实在上学的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车接车送，每天穿着不重复的名牌衣服，像一个小公主一样每天仰着头，根本不知道低着头讨生活是什么感觉。”
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凭什么我要活得这么辛苦，而你却可以高高在上地施舍你那点可怜的同情心？”
“对不起，我没有，你…你想要做什么？”顾琳楠的手开始发抖，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不该跟着张婷来这种地方。
“你猜！”张婷露出一抹难明的笑容。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顾琳楠的心跳越来越快，手心渗出冷汗。
她开始后悔自己的轻率决定，但现在转身离开似乎又太迟了。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敲门声突然响起。
“顾琳楠？你在里面吗？”江盛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我都饿了。”
张婷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怎么会在这里？”她的眼神闪烁不定，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
顾琳楠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飞快地拉开门。
江盛颜站在门外，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你们聊完了吗？”她的目光越过顾琳楠的肩膀，快速扫视了一圈屋内的环境，在看到张婷阴沉的脸色时，瞳孔微微收缩。
“聊、聊完了！”顾琳楠一把抓住江盛颜的手，她的手心冰凉，还在不住地颤抖。
江盛颜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张婷，我们先走了啊。”她故意提高音量，“司机等很久了。”
张婷站在阴影里，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就在两人转身要走时，她突然说：“顾琳楠，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