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急诊科的灯光惨白得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比李枫记忆中更加浓烈，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苦涩。走廊长椅上，刘芳正低头玩手机俄罗斯方块，看到李枫时明显松了口气。
“你可算来了。”她站起身，高跟鞋在瓷砖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苏虹在3号观察室，刚输完液。”
李枫望向半掩的房门：“她父亲怎么样？”
“还在IcU，医生说情况不乐观。”刘芳压低声音，“苏虹这两天几乎没合眼，刚才突然就晕倒了。”
李枫点点头，正要推门进去，刘芳突然拉住他的衣袖：“那个...林小雨和张梦的事...”
“改天再说。”李枫甩开她的手，径直走进观察室。
观察室里，苏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点滴瓶里的液体缓缓滴落，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嘴唇因为脱水而有些干裂。
李枫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他注意到苏虹的手腕比上次见面更加纤细，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床头柜上放着一部老式翻盖手机，屏幕还亮着——是一条未发送的短信：“妈，钱我会想办法...”
“谁...”苏虹突然惊醒，看到李枫时明显一怔，随即挣扎着要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李枫按住她的肩膀：“别动，小心针头。”
苏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拉了拉病号服的领口：“是刘芳告诉你的？她真是...”
“需要多少？”李枫打断她，直截了当地问。
苏虹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什么？”
“你父亲的医药费。”李枫在床边坐下，“别告诉我你不需要钱。”
这句话像一把刀，划开了苏虹强撑的伪装。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却倔强地别过脸去：“不用你管。”
“三十万够不够？”
苏虹猛地转回头，眼中满是震惊：“你...你疯了吗？”
李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招行借记卡，：“这是三十万，密码用的是你生日。”他将银行卡塞进苏虹手中，“先救你父亲。”
苏虹的手微微发抖，银行卡在她指尖颤动：“我...我还不起...”
“那就用别的方式还。”李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但不是现在。现在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和家人。”
苏虹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她死死攥着银行卡，指节发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李枫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这个动作似乎击溃了苏虹最后的防线，她突然扑进李枫怀里，放声痛哭。
“我好怕...”她的声音闷在李枫的西装里，“爸爸要是走了...妈妈怎么办...妹妹怎么办...”
李枫轻拍着她的后背，感受着怀中人儿的颤抖。西装的胸口很快被泪水浸湿，温热的触感透过布料传到皮肤上。
“会好起来的。”他低声安慰，手指穿过苏虹柔软的发丝，“我保证。”
护士推门进来换药，看到这一幕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苏虹慌忙从李枫怀里挣脱，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3床病人可以出院了，注意多休息。”护士麻利地换好药瓶，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枫一眼，“你是家属？去办一下手续。”
李枫点点头，起身时却被苏虹拉住衣角：“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别逞强。”李枫按住她的手，“躺好，我马上回来。”
办理出院手续时，李枫顺便去IcU了解了一下苏父的情况。主治医生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看着ct片直摇头：“脑干出血，情况不乐观。就算手术成功，后续康复费用也很高。”
“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专家。”李枫递上自己的名片，“钱不是问题。”
医生接过名片，看到上面的头衔后明显怔了一下：“您是...？”
“病人的女婿。”李枫面不改色地说。
回到观察室时，苏虹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一件洗得发白的淡蓝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她正试图自己拔针头，但因为手抖得厉害而屡屡失败。
“我来。”李枫上前按住她的手，熟练地撕开胶布，一鼓作气拔出针头，然后用棉球按住针眼，“按一会儿，别出血。”
苏虹乖乖照做，眼睛却一直盯着地板：“多少钱...医药费...”
“办好了。”李枫轻描淡写地说，“你父亲那边也安排好了，明天会有省城的专家过来会诊。”
苏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你怎么...”
“我说了，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李枫帮她拿起包，“走吧，我送你回家。”
走出医院大门，阳光刺得苏虹眯起眼睛。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李枫招手拦了辆出租车，报出了苏虹家的地址——这个地址是刘芳告诉他的。
车上，苏虹一直靠在窗边，沉默不语。李枫注意到她的指甲被咬得参差不齐，手腕上还有几道浅浅的抓痕——显然这段时间她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为什么帮我？”快到小区时，苏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明明...明明我已经拒绝你了...”
李枫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因为我高兴。”
这个回答让苏虹愣住了。她转头看向李枫，眼中满是困惑：“就...就这样？”
“不然呢？”李枫轻笑一声，“你以为我会说什么？因为我爱你？因为放不下你？”他摇摇头，“苏老师，成年人之间不需要那么多借口。我想帮你就帮了，就这么简单。”
苏虹的嘴唇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出租车在老旧小区门前停下，她匆忙付了车费，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
李枫跟着下车，不容拒绝地拿过她的包：“送你上楼。”
苏虹的家在一栋六层老楼的顶层，没有电梯。爬楼梯时，她的脚步虚浮，几次险些摔倒，都被李枫稳稳扶住。到了五楼半的转角处，苏虹突然停住，扶着墙大口喘气。
“没事吧？”李枫皱眉。
苏虹摇摇头，却突然弯腰干呕起来。李枫这才注意到她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脸色白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