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场边围满了人。余洁坐在看台最前排，手里攥着周子谦硬塞给她的运动饮料。塑料瓶身被她捏得变形，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场上的周子谦正在和李枫1v1，这是十分钟前他提出的“男人之间的较量。”
“五个球定胜负。”周子谦运着球，腕上的限量版手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你赢，我退出。我赢...”他故意看向看台上的余洁，“你以后离我女朋友远点。”
李枫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摆出防守姿势。他洗得发白的球鞋在塑胶地板上磨出刺耳声响，像某种无声的抗议。余洁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游移，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比赛开始得突然。周子谦一个假动作晃过李枫，轻松上篮得分。“一比零！”场边他的跟班们起哄。余洁看见李枫弯腰喘气的背影，校服后背已经湿透一片。
第二球，李枫抢断成功。他带球冲向篮下时，周子谦突然伸脚绊人。李枫踉跄着稳住身形，投篮却偏了。“太可惜了！”周子谦夸张地叹气，接过跟班传来的球，“该我了。”
三比零时，余洁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李枫的膝盖在摔倒时擦破了，血珠顺着小腿滑进袜子里。周子谦假装没看见，继续炫耀般地胯下运球。“认输吧，”他压低声音，“你赢不了的。”
第四球，李枫像是突然爆发。他闪电般绕过周子谦，跳投命中。场边响起零星的掌声，又很快在周子谦阴沉的视线中消失。“四比一。”周子谦擦着汗走向余洁，“给我水。”
余洁机械地递过瓶子。周子谦喝了一口，突然捏住她下巴灌进她嘴里。冰凉的液体顺着下巴流进衣领，余洁呛得咳嗽起来。场上的李枫猛地冲过来，被周子谦的跟班们拦住。
“最后一球。”周子谦把空瓶砸在地上，塑料弹起又落下，像颗无力的心脏。余洁看着李枫通红的眼睛，突然明白这场比赛从来就不公平——裁判是周子谦的跟班，规则由他制定，甚至连她的沉默都成了帮凶。
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像倒计时。周子谦轻松突破李枫的防守，上篮时故意用肘部击中对方腹部。李枫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而球已经入网。“五比一！”欢呼声中，周子谦走向余洁，当众吻了她的额头。
余洁透过周子谦的肩膀，看见李枫被人扶起来的模样。他的嘴角破了，眼睛却亮得惊人。“余洁，”他喊她的名字，声音穿透嘈杂的人群，“别变成他们那样。”
周子谦一把搂过余洁：“我们走。”他的手臂像铁箍般勒着她，直到走出操场才松手。“装什么清高？”他冷笑，“你以为李枫真喜欢你？他不过是想...”话没说完，手机铃声打断了他。
余洁听见电话那头周局长的声音，周子谦的表情立刻变得恭敬。“好的爸，我马上带她过来。”挂断电话，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胜券在握的笑，“我爸要见你，关于你爸复职的事。”
教育局大楼的冷气开得很足。余洁跟着周子谦穿过长廊时，看见许多办公室门牌上印着父亲一辈子都够不到的头衔。周局长的办公室在尽头，实木门上的金属牌锃亮得能照出人影。
“来了？”周局长从文件堆里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余洁身上停留了几秒，“坐。”他推过一份红头文件，余洁看见父亲的名字出现在“复职通知”上，日期是明天。
“谢谢周叔叔。“余洁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周局长笑了笑，突然转向儿子：“带余同学去买几身衣服，女孩子漂漂亮亮就好。”他的目光扫过余洁洗得发白的袖口，意有所指。
步行街的奢侈品店里，余洁像个人形模特般被周子谦摆弄。他挑了一条香奈儿的连衣裙在她身上比划，“试试这个。”标签上的数字让余洁手指发抖，那相当于父亲三个月的工资。
更衣室的镜子映出余洁苍白的脸。裙子剪裁精良，勾勒出她纤细的腰线，浅蓝色衬得她肤若凝脂。可镜中人眼神空洞，像个精致的提线木偶。“好看吗？”她机械地问。
周子谦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上前一步，手指抚过她裸露的肩膀，“很美。”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突然低头想吻她。余洁下意识躲开，后腰撞上了梳妆台。疼痛让她眼角渗出泪花，却让周子谦更加兴奋。
“别...”余洁的手抵在他胸前，触碰到他剧烈跳动的心脏。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就像橱窗里明码标价的商品，而周子谦已经付了定金。
回程的车上，周子谦一直握着她的手。余洁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想起李枫最后那句话。当车停在巷口时，她突然开口：“那条裙子太贵了，我不能...”
“你值得更好的。”周子谦打断她，从后座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看看。”里面是一条钻石项链，在暮色中闪烁着冰冷的光。余洁想起母亲那个生锈的铁盒，想起父亲签字时用的廉价钢笔，喉咙突然发紧。
周子谦趁机凑过来给她戴项链。他的嘴唇擦过她耳垂时，余洁闭上了眼睛。金属贴上皮肤的冰凉触感让她颤抖，像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
“明天我来接你上学。”周子谦在她耳边说，语气不容拒绝。余洁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颗钻石。它切割完美，每一个棱面都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彩，就像这场交易，华丽而冰冷。
家门口，余洁碰见了买菜回来的母亲。女人的目光立刻锁定了那条项链，菜袋子的提手在她掌心勒出深痕。“妈...”余洁想解释，母亲却摇摇头：“进屋说。”
客厅里，父亲正在看复职通知，眉头紧锁。“这上面写的是'工作疏忽'...”他抬头看见余洁的项链，话戛然而止。余洁从未见过父亲那样的表情，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却喊不出声。
“周局长亲自打的电话。”母亲打破沉默，声音平静得可怕，“明天你去上班，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她转向余洁，枯瘦的手指抚过那条项链，“戴着吧，挺好看的。”
余洁逃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拼命搓洗脖子。钻石割破了她的皮肤，血珠混着水流进下水道。镜中的少女眼睛通红，锁骨处有一道新鲜的红痕，像条丑陋的伤疤。
手机在这时亮起。周子谦发来一张照片，是他们在篮球场的合照。他搂着她的腰，笑容灿烂，配文是“明天见，我的女朋友。”余洁盯着那个称呼看了很久，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