垚善看着庄彩华有些癫狂的模样，生前的她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只有直面了当事人，才能真切感受到她浓烈的情绪与怨气。
她再次劝诫：“你还是去投胎吧，我让我男朋友帮你在鬼差面前多说好话，让他们对你从宽处理。”
她有些羞赧地看一眼杨戬，“我男朋友不是普通人，他能通阴阳，一定能成事的。”
杨戬却凝眸不语，他的天眼看出，这女鬼浑身四溢出浓重的黑气，这是要化作厉鬼的趋势。
他不知道这鬼在这场盛大的幻境里，将这些事情重复循环了多少次，只知道每重复一次，她心中的戾气与怨气都更深一层次。
再这样下去，她恐怕会直接吞噬了幻境中被困顿的其他亡魂，那就真是罪无可赦了。
等黑白无常过来拘魂，把事情禀明阎王，如此恶劣的罪行，不仅要上刀山下油锅，最后还会落得魂魄打散的下场。
庄彩华本性善良，如因一念之差，为了报仇，为了消解这怨气而犯下这样的罪孽，未免太可惜。
真正的坏人没受到惩罚，好人却落了个魂飞魄散的结果。
庄彩华看得出来垚善和杨戬之间的亲密互动，感觉都不一样，显然是一对有情人。
真好，好人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她宽慰一笑。
可投胎不是她要的结局，而是反过来警告：“从第一眼见你们，我就知道你们不是幻境里的人。”
她背过身，他们只能看到她红艳艳的喜服背面，丝滑的绸缎上衣，百褶红绸长罗裙，在红灯笼的同色照耀下，还有些寂寥。
“你们是好人，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你们走吧。”
“不行！”和顺站出来，“我女朋友还在这里，我不能走。”
庄彩华回过身，侧着面，面露疑惑，“你的女朋友？”想了一下，又说，“是那个女孩子吧，想来是夜晚被唢呐鼓乐声吸引了过来，误入了。”
“我可以放那女孩子跟你们要一起走，”她秀手一挥，他们背后的长廊开头裂开一条缝，指着裂缝，“从这里走出去，就能离开。”
杨戬此刻答道：“我们不能走，你在这里生事已经是破坏天地秩序，合该就此打住收手，我可以帮你跟鬼差说几句情。”
庄彩华立马变脸，本应秀气柔美的脸瞬间变得阴沉怖人，卸去一身的华美装扮，变回死前状态，喜服变成残衣烂布、一双眼睛翻白死瞪。
垚善惊惧地发现，她纤细白嫩的脖子出现一圈重重勒痕，手上大红指甲也变成阴森黑色。
她抬手指向杨戬：“我再问你一遍，走不走？”
杨戬不说话，她知道他的答案了。
一头乌黑长发散落垂下，穿了红色云纹绣鞋的脚渐渐离地，头发四散飘浮在空气中，浑身散发的黑气肉眼可见。
“既然你们不走，那就全都留下来陪我！”
哪吒笑了，歪着头，一手化出赤焰火尖枪在掌心悬浮，“我看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是你。”
庄彩华卷起阵阵阴风，舌头伸出老长，她咬着舌头阴恻恻道：“这里是我的幻境，你们都在我的幻境里，只要我想，你们就永远走不出去！”
“给了机会让你们走，是你们偏要往死路闯！”
垚善被风刮得站不住脚，在快要往后退时，一只有力的胳膊拢在她后腰上，杨戬把她拽了回来。
杨戬杨哮和哪吒是神体，寻常风奈何不了，三人的身躯如持了定风珠一样，站在原地，稳如泰山。
和顺聪明，知道把身躯隐在哪吒和杨哮中间，就不会被风吹走。
他心中仍记挂楚芙的下落，声音卷夹在狂力阴风中：“楚芙你藏在哪了？”
庄彩华阴沉冷哼：“她被我藏在一个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你们全都留下来陪我吧！”
这幻境中留下的全都不是活人，想要留下，那就必须是鬼魂，看来这庄彩华是对他们动了杀心了。
庄彩华原本白嫩的手变得灰白不堪，像是墙裂一样的裂纹遍布在手臂肌肤，指甲骤然伸长，在夜色里缭绕鬼气。
舌头伸得越来越长，直接垂落在了胸口的位置，因为窒息而亡所以两眼凸起，仿佛快要从眶中掉落。
她伸出鬼爪就朝他们抓来，哪吒嗤笑一声，嘲笑她不自量力。
身形一跃而起，手上的火尖枪燃烧烈焰越发旺盛，庄彩华被骤亮的火光刺到，往后躲，没躲过灼烧的火舌。
只是轻微的触碰，竟把她弯长指甲给烧断了。
是她小看了这火焰，凡间的明火是阳间的实体，于她并无作用，她也不是烧死的，对火也没有本能的惧怕。
可这火居然能真的伤到她！
庄彩华又惊又惧：“你到底是什么人？”方才一点点火舌就足以让触目惊心，绝非常人。
哪吒舌尖抵一抵左腮，单眉一挑：“什么人？你只要知道我们是收你来了！”
庄彩华被这烈焰吓到，不敢冒犯，可她也不怕：“不管你们是谁，只要在我的幻境，你们就只能任由我摆布！”
说罢，她飞旋于空，转身就消失了。
阴风随女鬼消失而停止，和顺也不必再避，他忧心忡忡：“那女鬼逃遁了，只要她想，我们永远找不到她，那楚芙怎么办？”
哪吒在空中飞速俯冲往下，临近地面后稳住身形，脚尖点地，稳稳落下。
杨戬把有些吓白了脸的垚善拢在怀里，低头看她皱着小眉毛，正极力调整好心神。
他说：“任何幻境都有破绽，找到破绽，就能破掉幻境。”
杨哮迷茫：“那要怎么找？”
哪吒收起火尖枪，“她不是深爱她的谦郎吗，还说谦郎愿意留下来陪她，去会一会她的情郎不就知道了。”
和顺想了想：“他是在老郎中那儿消失的，我们去一趟医馆。”
庄彩华刻意把幻境设置成了永夜，他们敲医馆门时，还是深浓夜色，都有打更人在街上敲锣了。
老郎中开门时，身上披着长衫，俨然从床上被叫起，“谁啊，大晚上不让人睡觉。”
看到是他们，记起来了：“原来是你们，白天不是来过了吗，现在还来做什么？”
和顺问：“张谦在哪里？”
老郎中一脸奇怪：“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们亲眼看见的。”
和顺还想说什么，杨戬先一步开口：“老人家，您是知道的对吧。”
老郎中身形一停，笑了出来：“你们不是普通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