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晚容的膝盖还隐隐作痛，她撑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正要起身，忽然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转角处，一个穿着公立高中学校校服的少女静立在那里。她身材纤细，黑色长直发垂至腰间，校服外套着卫衣，衬得肤色如雪。
没有夸张的表情，没有多余的声响，她就那样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像一尊精雕细琢的冰雕。
——叶凡霜。叶氏集团独女。
席晚容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这个少女和想象中骄纵的千金小姐完全不同。
她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寒意，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能洞穿人心。
花浸月轻轻\"啧\"了一声，显然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出现感到厌烦。
叶凡霜缓步走近，定制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规律的轻响。
她在距离席晚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跌坐在地的\"冒犯者\"。
\"夜清流。\"她开口，声音清冷，直接略过了席晚容的存在，\"父亲让我转告你，下周的董事会提前到周三。\"
夜清流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空气再次陷入凝滞。席晚容感到一阵难堪，她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叶凡霜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眼神让她如芒在背。
不是愤怒，不是嫉妒，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评估。就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或是一个需要被清除的障碍。
\"你的手段很低级。\"叶凡霜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假装摔倒？\"她微微偏头，\"你以为他会扶你？\"
席晚容的喉咙发紧。
叶凡霜没有等待回答，转而看向夜清流：\"这种把戏，很无聊。\"
夜清流神色未变，只是抬手整理了下袖口：\"走了。\"
花浸月轻笑一声跟上哥哥，经过叶凡霜身边时，两个少女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席晚容终于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叶凡霜还没离开。
少女从口袋中取出一方丝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夜清流站立过的地方——仿佛那里沾染了什么不洁之物。
\"记住，\"叶凡霜将用过的手帕扔进垃圾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叶凡霜转身欲走，校服的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席晚容终于松了一口气，颤抖着想要捡起散落的手包。
可就在她弯腰的瞬间，手机从敞开的包口滑落，\"啪\"的一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屏幕亮了。
——夜清流。
照片里的他站在商场璀璨的灯光下，灰蓝色的瞳孔映着玻璃橱窗的倒影，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弧度，像是被什么有趣的东西吸引。
拍摄角度明显是偷拍的，甚至能看出席晚容躲在柱子后的影子，模糊地映在反光的玻璃上。
空气骤然凝固。
叶凡霜的脚步停住了。
她缓缓转身，目光落在亮起的屏幕上，琥珀色的眸子微微垂下，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平静得可怕。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席晚容的心脏几乎停跳，她猛地伸手去抓手机，可叶凡霜的动作更快——少女的皮鞋尖轻轻一挑，手机便滑到了她的脚边。
叶凡霜弯腰拾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像是在翻阅什么珍贵的藏品。
照片一张一张地翻过去——夜清流在咖啡厅看书，夜清流在停车场拉开车门，夜清流站在电梯里低头看表……每一张，都是偷拍的。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场无关紧要的展览。
\"……原来如此。\"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雪地上，却让席晚容的血液瞬间冻结。
——夜清流是她喜欢了十几年的人。
——而此刻，她平静得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叶凡霜继续翻动相册，忽然，指尖一顿。
——朝幽叶。
照片里的少年坐在甜品店的角落，面前摆着一块草莓蛋糕，黑色短发在阳光下泛着微光。他低头看着手机，唇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消息。
拍摄角度依旧是偷拍的，甚至能透过玻璃窗的反光，看到席晚容躲在店外树后的身影。
叶凡霜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很淡，却让席晚容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
\"……你倒是，挺会挑人。\"
她松开手，手机\"啪\"的一声落回地面，屏幕碎裂的纹路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
叶凡霜抬眸，看向席晚容，琥珀色的眸子平静得像是深不见底的湖水。
\"我建议你，立刻消失。\"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否则，我不保证你能继续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
说完，她转身离去，背影挺拔而冷漠，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席晚容瘫坐在地上，碎裂的手机屏幕映出她苍白的脸。
她知道，自己完了。
——不是因为叶凡霜的愤怒，而是因为她的平静。
——平静得像是……早已决定好了一切。
席晚容看着叶凡霜离去的背影，直到那道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商场的人流中，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呼吸。
她低头，看向地上碎裂的手机。
屏幕已经彻底花了，蛛网般的裂痕将夜清流的脸切割成无数碎片，朝幽叶的照片也被扭曲成模糊的光影。
她伸手去捡，指尖刚碰到屏幕，一滴血珠就从裂开的玻璃边缘渗了出来——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划破了手指。
血珠顺着屏幕滑落，滴在夜清流的照片上，像是给他苍白的皮肤染了一抹艳色。
席晚容盯着那滴血，忽然笑了。
“呵……”
笑声很轻，却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某种病态的愉悦。
她缓缓站起身，将碎裂的手机握在掌心，玻璃渣刺进皮肤，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越攥越紧。
——叶凡霜发现了。
——那又怎样？
她低头，看着掌心里支离破碎的屏幕，夜清流的脸被裂痕分割，却依旧清晰。
“你逃不掉的……”
她轻声呢喃，指尖抚过那些裂痕，像是在抚摸某种珍贵的艺术品。
——照片可以再拍。
——手机可以再修。
——而夜清流……永远都是她的。
她转身，朝商场的维修店走去，背影挺直，步伐优雅，仿佛刚才的狼狈从未发生过。
——她不会放弃的。
——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