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在暴雨中剧烈摇晃,柴油发动机发出垂死般的轰鸣。周媛死死抓住锈迹斑斑的船舷栏杆,咸腥的海水混合着雨水拍打在脸上。
她回头望去,码头上闪烁的警灯已经变成模糊的光点,但三艘快艇正划破浪涛紧追不舍。
\"进舱!\"船长老耿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要闯雷暴区了!\"
船舱里弥漫着鱼腥味和柴油味。
林曼跪在潮湿的甲板上,正用撕碎的床单给周子谦包扎腹部的伤口。血水混着雨水在铁板上蜿蜒,像一条条猩红的小蛇。
\"妈...芯片...\"周子谦虚弱地指向周媛怀里的泰迪熊。
他的嘴唇已经泛白,但眼神异常清醒,\"老K说的黑账本...在熊眼睛里...\"
周媛颤抖着拆开泰迪熊右眼的纽扣,微型芯片在昏暗的舱灯下泛着冷光。
更令人震惊的是,纽扣背面刻着一串数字:S-17-0923。
\"是保险箱编号...\"林曼突然捂住嘴,\"你爸在曼谷存了东西...\"
一声巨响突然从船尾传来,整艘船剧烈倾斜。老耿在驾驶舱怒吼:\"他们开火了!抓紧!\"
第一艘快艇已经逼近到五十米内。探照灯刺破雨幕,周媛看见快艇上站着三个穿黑色战术服的男人,最前面那个正架起狙击步枪。
\"低头!\"老耿猛打方向盘。
子弹击碎驾驶舱玻璃,在铁板上擦出火星。
渔船像醉汉般在浪涛间 zigzag 行进,周媛的胃里翻江倒海,呕吐物混着血腥味涌上喉咙。
周子谦突然挣扎着站起来,腹部的绷带瞬间被鲜血浸透。他踉跄着扑向角落的渔具箱,从底层抽出一把老式鱼枪。
\"你疯了?\"林曼想拉住他。
\"记得...爸爸教的...\"周子谦露出惨笑,将鱼枪塞给周媛,\"瞄准...推进器...\"
甲板在脚下疯狂起伏。周媛趴在湿滑的船舷边,鱼枪的准星在浪涛间剧烈晃动。
快艇正在右舷三十米处,那个狙击手已经重新架好武器。
\"屏住呼吸...\"周子谦从背后握住她的手,\"就是现在!\"
鱼枪带着钢索破空而出,准确命中快艇尾部的发动机。
轰然炸开的火球照亮海面,快艇像陀螺般旋转着沉入浪涛。
\"干得...漂亮...\"周子谦滑坐在地上,血从指缝间涌出。
渔船冲进雷暴区的那一刻,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
诡异的平静中,周媛看见乌云在头顶旋转成巨大的漏斗,海水像被无形的手搅动着形成漩涡。
老耿疯狂转着舵轮,脸上的皱纹里嵌满盐粒。
\"妈祖保佑...\"老渔民念叨着,突然指向远处,\"那是什么?\"
一道银光刺破乌云。周媛眯起眼睛,发现那是架低空飞行的直升机,机身上\"海警\"两个字在闪电中时隐时现。
\"不是追兵!\"林曼刚露出喜色,表情突然凝固——直升机侧门打开,有人正在架设速降绳。
周子谦剧烈咳嗽起来:\"是沈家...买通的...\"他指向驾驶台下的暗格,\"那里...有信号弹...\"
第二艘快艇在这时撞上渔船。金属撕裂声中,周媛看见两个黑衣人已经跳上甲板,砍刀在闪电下泛着冷光。
老耿突然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左轮手枪:\"带他们下救生艇!\"他对着通讯器喊了句潮汕话,然后猛地推开驾驶舱门冲了出去。
救生艇降下的瞬间,渔船被第三艘快艇撞得倾斜45度。
周媛死死抱着信号枪,看见老耿站在渐渐竖起的甲板上,对着直升机连续开枪。
\"抓紧!\"林曼用牙齿咬着救生绳,单手操纵着小艇。
周子谦躺在艇底,脸色已经呈现死灰。
信号弹在乌云中炸开红色烟花。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远处的海平线上突然亮起灯光——那是艘正在转向的巴拿马籍货轮。
\"他们...看见...\"周子谦的声音越来越弱。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半枚象棋,塞进周媛手里,\"曼谷...唐人街...象棋铺...\"
救生艇被巨浪抛起的瞬间,周媛看见渔船终于被海浪吞没。
老耿的身影在直升机探照灯中一闪而过,然后永远消失在沸腾的海水里。
货轮的汽笛声响彻云霄。当救生艇终于靠上货轮放下的绳网时,周媛发现周子谦的手已经冰凉。
林曼掰开儿子紧握的拳头,里面是张被血浸透的照片——周辉站在曼谷大皇宫前,背后站着个戴墨镜的男人,照片角落写着日期:2009\/09\/23。
巴拿马籍货轮“翡翠号”的船舱里,周媛裹着毛毯,浑身发抖。
林曼坐在她对面,手里捏着那张被血浸透的照片,眼神空洞。
“2009年9月23日……”她喃喃道,“这是你爸第一次去曼谷谈‘生意’的日子。”
周媛盯着照片角落里那个戴墨镜的男人,心脏狂跳:“他是谁?”
林曼的指尖轻轻划过照片,声音沙哑:“沈砚修。”
——沈家现任家主,沈氏商业帝国掌控者,也是这次追杀他们的幕后黑手。
周媛猛地攥紧那半枚象棋:“所以爸真的……”
“他确实做了违法的事。”林曼苦笑,“但他留了后手。”
她指向泰迪熊芯片上的编号:S-17-0923。
“曼谷瑞士银行保险箱,密码是你生日。”
货轮突然剧烈摇晃,远处传来雷暴的闷响。周媛抱紧膝盖,突然想起父亲最后一次离家时的背影——
他站在门口,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那是愧疚。
三天后,曼谷唐人街。
周媛戴着鸭舌帽,低头走进一家老旧的象棋铺。铺子里弥漫着檀香味,柜台后的老人头也不抬:“买棋还是下棋?”
周媛将半枚“车”棋放在柜台上。
老人眼神一凝,缓缓抬头:“另半枚呢?”
“在海里。”周媛轻声说。
老人沉默片刻,转身掀开墙上的挂历,露出一个保险柜。他输入密码,取出一份泛黄的文件袋,递给周媛。
“你爸说,如果有一天只有半枚棋来,就把这个交给拿棋的人。”
文件袋里是一本账簿,记录着十几年来周辉与沈家的每一笔黑钱往来,最后一页用红笔写着:
「沈砚修杀了我。如果看到这行字,说明我也该死。」
周媛的眼泪砸在纸页上。
林曼站在巷口望风,突然压低声音:“有人跟踪我们。”
周媛迅速将账簿塞进背包,余光瞥见街角闪过黑色西装的身影——沈家的人来了。
他们在破旧的旅馆里翻完整个账簿。
周辉的“商业帝国”根本不存在。
他早年靠走私起家,后来成为沈家洗钱的傀儡。那些光鲜亮丽的投资项目,全是掩盖黑钱流动的幌子。
“所以……爸是被灭口的?”周媛声音发抖。
林曼摇头:“不,他是想反抗。”
她指向账簿最后一页的附件——一份加密的U盘备份记录,标注着「S-17-0923」。
“你爸偷偷复制了沈家所有客户的资料,包括国际刑警通缉的毒枭和军火商。”林曼苦笑,“他以为能靠这个保命。”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
周媛猛地拉上窗帘,从背包里掏出信号枪:“妈,我们得去银行。”
林曼按住她的手:“保险箱里除了U盘,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什么?”
“你爸留给你的道歉信。”
曼谷瑞士银行。
周媛输入密码的瞬间,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街区。
——沈家的人黑进了银行系统。
保险箱里只有一个牛皮纸袋。周媛颤抖着拆开,里面是一把钥匙、一封信,以及……
她的入学照片。
照片背面写着:「对不起,爸爸没能做个好人。」
林曼突然拽着她扑倒在地。
玻璃爆裂,子弹擦着她们头顶飞过。
黑衣保镖冲进银行的瞬间,周媛看清了钥匙上的标签:「苏黎世,账户#0923」
那是周辉留给她们最后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