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砸在走廊栏杆上的声音像一串散落的玻璃珠。白芷晔站在教学楼出口处，潮湿的风卷着雨丝扑在她脸上，带着夏日特有的闷热与泥土腥气。
她数着地上溅起的水花，第三十七滴时，头顶突然暗了下来。
\"又没带伞？\"
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像一块冰掉进碳酸饮料里，带着细微的气泡声。白芷晔转身时，鼻尖差点蹭到对方的下巴。
夜清流撑着黑色长柄伞站在那里，伞骨在风雨中轻微震颤，发出金属的嗡鸣声，
\"嗯。\"白芷晔低头看自己湿了边的帆布鞋，鞋尖上沾着片被雨水打落的紫薇花瓣。
伞面突然倾斜十五度，雪松与柠檬草的气息混着雨水的味道笼罩过来。
夜清流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稳稳地握着伞柄，小指关节处有道新鲜的钢笔水印，蓝黑色，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走。\"
他说完这个字就迈开步子，白芷晔小跑两步才跟上。伞不算大，两个人不得不靠得很近。
她闻到他身上除了雪松香还有淡淡的墨水味，应该是下午化学课写实验报告时沾上的。
夜清流走路时背挺得很直，肩胛骨在湿了一片的衬衫下若隐若现，像两片收拢的翅膀。
\"又没带伞？\"他突然重复这个问题，灰蓝色的眼睛扫过她单薄的夏季校服。
她正想回答，一阵穿堂风突然掠过，伞面被吹得翻起一角。
夜清流迅速调整握姿，手腕转动的弧度让白芷晔想起他解数学题时转笔的样子。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她左肩已经湿透了，棉质布料贴在皮肤上，凉得她打了个哆嗦。
\"笨。\"夜清流皱眉，把伞又往她那边倾了倾。这个动作让他大半个右肩暴露在雨里，白衬衫立刻变成半透明，隐约透出肩胛骨的轮廓。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下来，落在她手背上，比想象中烫。
白芷晔偷偷往他身边蹭了蹭，帆布鞋不小心踩到了他。夜清流身体猛地僵住，握伞的指节泛白，呼吸声在雨声中突然变得很重。
她抬头看他时，发现他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睫毛上挂着的水珠随着眨眼的动作滚落，像颗小小的钻石。
\"明天再忘带伞，\"他声音比平时低，带着点鼻音，\"就把你丢在雨里。\"
白芷晔抿嘴笑，故意又往他那边靠了靠。
伞骨硌得她肩膀生疼，但能听见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混着雨滴砸在伞面上的噼啪声，像首不成调的歌。
路过篮球场时，夜清流突然往她这边侧了侧身，挡住被风吹来的雨帘。这个动作让他整个后背都湿透了，衬衫紧贴在皮肤上，脊椎骨的线条清晰可见。
便利店的自动门\"叮\"地一声滑开，暖黄色的灯光像融化的蜂蜜般流淌出来。
白芷晔拽着夜清流的袖口往里走，指尖触到他湿漉漉的袖扣，金属的凉意让她瑟缩了一下。
\"松手。\"夜清流嘴上这么说，手臂却配合地弯出适合她抓握的弧度。
他收伞的动作行云流水，黑色长柄伞在他腕间转了个漂亮的圆弧，水珠呈扇形甩落在门外的水洼里，一滴都没溅到两人身上。
白芷晔踮脚去够他发梢的水珠：\"清流，你头发在滴水。\"
\"别闹。\"夜清流微微低头，这个角度刚好让她能碰到他的额发。他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灰蓝色的眼睛像被雨水洗过的冰川。
柜台后的阿姨笑眯眯地招呼：\"今天有情侣特供的草莓大福哦，要尝尝吗？\"
白芷晔明显感觉到夜清流的呼吸滞了一瞬。他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粉色，却依然保持着那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只是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关东煮。\"他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伞柄，指节处还沾着下午化学课的蓝墨水。
白芷晔坏心眼地贴着他后背，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清流，你耳朵红了。\"
\"闭嘴。\"夜清流耳尖更红了，却任由她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他走向关东煮柜台的步伐比平时慢，像是在迁就她的步调。
玻璃柜台里，乳白色的汤底咕嘟咕嘟冒着泡。夜清流拿起夹子的姿势像在执笔书写，腕骨凸起的弧度恰到好处。
白芷晔盯着他挑选食材的侧脸——他选鱼蛋时要戳一戳确认弹性，挑海带结时一定要蝴蝶结形状完美的，白萝卜必须切成3厘米厚的标准块。
\"给。\"他递来的纸杯温度刚好，鱼蛋摆在正中央，海带结靠左，白萝卜居右，像幅精心构图的小品画。
白芷晔故意用竹签戳他挑的鱼蛋：\"清流好讲究。\"
\"这叫基本礼仪。\"夜清流咬下小半块萝卜，咀嚼时腮帮微微鼓起，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
明明是最普通的关东煮，被他吃出了米其林三星的优雅感。
柜台阿姨突然笑着插话：\"送你们一份草莓大福~\"
夜清流的手一抖，海带结掉回汤锅里。白芷晔趁机抓住他的手腕，感受到他脉搏跳得飞快。
粉色的包装盒里躺着两颗圆滚滚的草莓大福，表皮撒着细密的椰丝，像落了一层初雪。
\"清流，\"白芷晔沾了点椰丝，突然凑近他，\"别动。\"
夜清流僵在原地，灰蓝色的眼睛微微睁大。白芷晔把椰丝点在他鼻尖上，看着他鼻尖一点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好像雪人。\"
\"幼稚。\"夜清流嘴上嫌弃，却乖乖坐着没擦。他低头咬了口大福，奶油沾在嘴角也不自知，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白芷晔突然凑过去，舌尖掠过他唇角：\"奶油。\"
夜清流整个人僵住，从脖子红到耳根，连握着纸杯的手指都泛着粉色。他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一句：\"...公共场合。\"
\"那回去就可以？\"白芷晔眨着眼看他。
夜清流被乌龙茶呛到，咳嗽时锁骨在敞开的领口若隐若现。他手忙脚乱地擦嘴，却越擦奶油沾得越多，最后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白芷晔笑着用拇指抹掉他唇边的奶油，他下意识含住她的指尖，又立刻意识到不对，慌乱地松开。
\"抱、抱歉...\"
白芷晔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突然发现他今天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松着——那是上周她故意解开的，说这样能看到他的锁骨。那颗红痣还在，是她用不掉色笔画上去的，像盖了个专属印章。
\"清流，\"她戳了戳他发烫的脸颊，\"你好可爱。\"
\"闭嘴。\"夜清流别过脸，却悄悄把草莓大福往她这边推了推。他左手虚虚地环在她椅背后面，是个充满占有欲又不失礼貌的保护姿势。
白芷晔突然发现他右手小指上还缠着创可贴——是上周她非要他教自己削铅笔时划伤的。当时他皱着眉说\"笨蛋别碰刀\"，却还是耐心地握着她的手教了整整一小时。
\"还疼吗？\"她轻轻碰了碰那处伤口。
夜清流摇头，突然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剥糖纸的动作像在展开一封情书，糖粒落进她掌心时还带着他的体温。
\"给你的奖励。\"他声音很轻，\"今天...很乖。\"
白芷晔含着糖，甜味在舌尖化开。夜清流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个笑容很浅，却让他整张脸都生动起来，灰蓝色的眼底像融化的冰川。
回程时雨已经停了，夜清流却依然撑着伞。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的部分像颗歪歪扭扭的爱心。走到第三个路灯下时，夜清流突然停下。
\"伸手。\"
白芷晔摊开手掌，夜清流变魔术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个纸袋——是刚才那款草莓大福，还多了一盒草莓牛奶。
\"诶？什么时候...\"
\"秘密。\"夜清流别过脸，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金边。他悄悄勾住她的小指，动作轻得像蝴蝶停驻，\"明天...也一起回家。\"
白芷晔看着两人交缠的小指，突然想起他草稿本角落画的小人——扎双马尾的女孩拿着薄荷糖，旁边写着\"笨蛋午睡像小猪\"。那些藏在公式背后的涂鸦，比任何情话都动人。
夜清流突然凑近，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这个吻太轻，轻到像是错觉，但他通红的耳垂证明那不是幻觉。
\"伞歪了。\"他低声说，却把伞更往她那边倾斜。白芷晔看着他被夕阳染红的半边身子，突然觉得，这个雨天，真是美好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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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晔猛地睁开眼睛。
窗外雨声淅沥，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她盯着天花板，胸口剧烈起伏，指尖无意识地抓紧了被单。
———又是那个梦。
梦里，她站在便利店的暖光下，夜清流低头看着她，灰蓝色的眼睛里盛着温柔的笑意。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一颗鱼蛋，递到她嘴边，声音低沉又柔软：“芷晔，尝尝？”
她张嘴咬了一口，汤汁溢出来，他立刻用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唇角。
“笨蛋。”他低声说，嘴角微微上扬。
然后梦醒了。
白芷晔抬手捂住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为什么……会梦到………清流？”
“芷晔………他喊我芷晔？！”
“为什么……………？”
她翻身摸到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锁屏上显示的时间是6:30 Am，还有一条未读消息。
「清流」：早安，奈子。
「清流」：今天下雨，记得带伞。
「清流」：我在校门口等你。
白芷晔盯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们现在的关系是恋人。
但和梦里不一样的是，现在的他们，是高二的学生。夜清流在尖子班高二（1）班，她是普通班高二（15）班的学生。
她慢吞吞地打字回复。
「芷晔」：早~刚醒。
「芷晔」：梦到你了。
消息刚发出去，对方几乎是秒回。
「清流」：梦到我什么？
白芷晔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
「芷晔」：梦到你在便利店喂我吃关东煮。
「清流」：……
「清流」：今天放学去吃？
她忍不住笑出声。
———果然，他还是这样。
明明在别人眼里是高岭之花，是年级第一，是人人敬仰的豪门夜家小少爷，是连老师都不敢轻易打扰的优等生……
但在她面前，他只是夜清流。
会因为她的一句“梦到你了”就立刻回应，会因为她想吃关东煮就陪她去便利店，会因为她忘记带伞而特意绕路来接她。
———他从来不会让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