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暴雨绞碎在哥特式窗棂间,夜清流蜷缩在房间里褪色的波斯挂毯上,高烧让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人将烧红的铁钉一根根敲进颅骨。
\"喀嗒。\"
铜烛台被他撞翻的声响惊醒了沉睡的蛛网。蜡油在地面凝成血色鸢尾,夜清流借着摇曳的火光望向通风口,那里垂着半截褪色的蓝丝带,丝带末端系着个小小的玻璃瓶。
夜清流摇摇晃晃起身,高烧让视线蒙上雾气,却仍看清瓶中漂浮的蓝绣球花瓣一一是妹妹从阁楼禁闭室的铁窗缝隙塞进来的。
夜清流数着鎏金栏杆的浮雕花纹向前挪动,每根栏杆都刻着夜家的鸢尾家徽,凸起的纹路磨破他滚烫的掌心。
当他触到第七根刻着\"安\"字的栏杆时,突然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瓷器碎裂声。
花厅的彩绘玻璃映出扭曲人影。夜清流贴着冰冷的石墙挪动,听见银质餐叉刺穿瓷盘的脆响。
鎏金烛台在桃木长桌上投下獠牙般的阴影,花浸月被按在雕花椅上的姿势,像极了标本馆里钉着翅膀的蓝蝶。
\"夜家的女儿不该有野猫的爪子。\"易安的红色指甲划过餐刀,刀刃映出花浸月眼尾的泪痣。这枚与花月瑶分毫不差的痣,总让她的惩罚偏离轨道,\"把手指放在这里。\"
花浸月颤抖的指尖刚触到鎏金烛台,夜清流撞开橡木门的巨响震落了水晶吊灯的尘埃。
夜清流单薄的身影裹着雨夜的寒气,发烧让他的瞳孔蒙着层水雾,竟把满桌银器看作闪烁的星群。
他后背的鞭痕在发烧中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像极了表姐花月瑶火场逃生时灼伤的皮肤。
\"谁敢碰她!!!\"嘶哑的童声裹着血腥气。夜清流扑向餐桌时扯落整块天鹅绒桌布,银餐具叮当坠地声中,他将妹妹护在身下。
\"小清流你就这么爱逞英雄?\"
易安的冷笑混着烛火爆裂声,鎏金烛台悬在兄妹俩头顶,\"昨夜烧到说胡话时,可是揪着我的袖子喊妈妈呢。\"
蓝莓酱从打翻的蛋糕盘溅出,在他苍白的后颈凝成诡异的星图——正是母亲孕期日记里描绘的胎梦。
花浸月突然攥住哥哥滚烫的手腕,泪珠砸在他手背的鞭痕上:\"哥哥疼不疼..….\"
“不疼…………”
易安的鎏金烛台悬在半空,烛泪滴在了《圣经》箴言篇:\"弟兄为患难而生。\"
这页纸被表姐花月瑶折过七道痕,如今血渍正沿着折痕漫漶。
花厅的鎏金烛火在暴雨中忽明忽暗,花浸月在感受到易安强烈的视线后,上前一步,突然张开双臂挡在夜清流身前。
花浸月的蕾丝裙被烛泪烫出焦痕,裙摆下露出青紫的膝盖——那是三天前跪在镜面,片上受罚的印记。
\"你个坏女人……不许碰哥哥!!\"
她的声音尖利得像打破的琉璃盏,惊飞了窗外避雨的乌鸦。
易安的手顿时悬在半空,烛台尖刺离夜清流的眉心仅剩半寸。夜清流烧得浑身滚烫,却死死攥着妹妹的手腕,将她往身后推。
花浸月突然低头咬住易安的手背,乳牙深深陷进二十年前的月牙疤--那是表姐为她挡开水壶时留下的。
\"反了天了!\"
易安甩手的动作让蓝宝石项链崩断,珍珠滚过青金石地面。花浸月趁机扑到夜清流背上,用小小的身躯盖住他渗血的鞭痕。
\"倒是学了你母亲的疯劲。\"易安突然嗤笑,鎏金烛台尖挑起夜清流的下巴。
夜清流烧红的眼尾微微上挑,睫毛垂落的阴影与表姐花月瑶十八岁时的证件照如出一辙。
她无意识的手从他的脸颊往下划过,留下了一道浅红色的痕迹。
\"脏手拿开!!!\"
花浸月突然抓起银餐刀,刀刃在烛光中划出寒芒。她踩上雕花椅背,散开的羊角辫扫过易安的脸,蓝绣球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这个总是躲在哥哥身后的女孩,此刻像只炸毛的幼兽,刀尖直指易安心口:\"不许你的脏手在碰哥哥!!”
夜清流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圣经》烫金封皮上。花浸月扔了刀扑过去,用蕾丝袖口擦去他唇上的血渍。
暴雨劈碎彩绘玻璃玻璃的瞬间,劳斯莱斯幻影的远光灯刺穿雨帘。
夜宸奚的鳄鱼皮鞋碾过满地蓝绣球,伞尖滴落的雨水在地面敲出丧钟般的节奏。
他撞开橡木门的刹那,鎏金烛台正悬在夜清流眉心三寸,烛泪在男孩烧红的眼尾凝成血珀。
“够了。”
低沉的男声像一柄冷刀劈开凝滞的空气。
夜宸奚的视线掠过花浸月渗血的脚踝,最终停在儿子后背——那些溃烂的鞭痕如同扭曲的藤蔓,与他亡妻剖腹产刀口的弧度微妙重叠。
他的喉结极轻地滚动了一下,右手无名指无意识摩挲婚戒内侧的刻痕——那里藏着亡妻名字的缩写。
花浸月赤脚踩过银餐具碎片,羊皮小靴遗落在鎏金烛台的阴影里。
她停在离男人三步处,忽然嗅到他西装袖口沾染的雪松香——与母亲葬礼那日棺材上的鲜花防腐剂味道如出一辙。
“父亲……”夜清流烧裂的唇间滚出陌生称谓,扯落了花浸月的蕾丝发带。
花浸月踉跄着撑住他滚烫的身子,发带末端的珍珠滚到夜宸奚脚边———正是花月瑶婚礼头纱上散落的第十九颗珍珠,三年前被他随手丢进保险箱深处。
花浸月固执地昂着头:“哥哥的伤……都是她弄的……”
夜宸奚的瞳孔骤然收缩。
记忆闪回至签下商业联姻协议的那日————他的原配妻子花月瑶坐在水晶吊灯下,静静的弹着钢琴。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深情,却在某个深夜,他撞见她蜷在婴儿房轻哼摇篮曲,月光漫过她为双胞胎缝制的虎头鞋,针脚细密如星。
“若是龙凤胎,夜氏的股份分你三成。”
他曾这样承诺,却在她的葬礼上将遗嘱塞进碎纸机。此刻花浸月衣摆露出的追踪器闪着蓝光——那是亡妻临终前死死攥着的珍珠项链吊坠,他原以为不过是件过时的首饰。
夜宸奚的指尖触到夜清流滚烫的额头,一片黏腻的冷汗沾湿西装袖口。
这个动作让易安的身体僵住了———当年产房血腥气最浓时,亡妻也曾这样抚摸双胞胎的胎发,血珠从床单滴到他擦得锃亮的皮鞋尖。
“去年万圣节………”花浸月突然掀起裙摆,小腿肚上一道蜈蚣状的烫伤狰狞盘踞,“她说我扮女巫晦气………”夜宸奚的拇指无意识刮过婚戒内侧的刻痕。
他想起那个雨夜,易安穿着亡妻同款的墨绿睡裙,锁骨喷着迪奥真我香水,而他扣着她手腕说“管教孩子不必手软”。
易安的高跟鞋突然折断。她看着夜宸奚抱起夜清流,男人西装前襟沾满脓血的画面与记忆重叠———二十年前他就是这样抱着流产的亡妻冲出会议室,任由她的白裙在鎏金门把上扯出裂帛声。
“你以为我为什么娶你?”夜宸奚突然踹翻鎏金烛台,火焰顺着酒精蔓延,“这双眼……”他掐住易安的下巴,“就算像她,也照不出半点当母亲的心!”
花浸月将珍珠项链砸向彩窗,雕像在碎片中裂成哭泣的婴孩。夜清流在父亲怀中抽搐,烧焦的袖口露出文字———袖口刻着“哥哥永护小浸月”,是去年生日他手把手教妹妹刻的。
那些歪扭的刻痕里,还嵌着易安砸碎香水瓶时飞溅的玻璃渣。
“李管家,让她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