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湿、绝对的黑暗。
失重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紧接着是狠狠砸在某种滑腻、布满苔藓的斜坡上的剧痛!史磊本能地蜷缩身体,将阿蛮紧紧护在怀中,两人如同滚落的石块,在陡峭湿滑的通道里不受控制地向下翻滚、碰撞!坚硬的岩石棱角刮擦着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痛楚,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身体撞击石壁的闷响。
不知滚落了多久,仿佛坠入了大地的心脏深处,两人终于重重摔落在一片相对平坦、松软潮湿的地面上,溅起大片浑浊的水花。
“呃……”史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他挣扎着撑起身体,第一时间看向怀中的阿蛮。少女已经彻底昏迷,小脸苍白,眉头紧锁,颈侧那片淡青色的鳞片光泽黯淡,但呼吸尚算平稳。史磊稍微松了口气,这才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头顶,那道他们坠落的裂缝早已消失在深邃的黑暗中,只有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线,在极高的穹顶缝隙间艰难地渗透下来,形成几缕若有若无的光柱,勉强照亮了这片巨大的地下空间。
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万年的溶洞世界。空气冰冷而潮湿,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水汽。脚下是没过脚踝的、冰冷刺骨的浅水,水底是厚厚的、滑腻的淤泥。四周矗立着形态怪异的巨大钟乳石和石笋,如同巨兽的獠牙,在微弱光线下投下扭曲狰狞的阴影。更远处,隐约传来潺潺的流水声,似乎有地下暗河在奔涌。
史磊强忍着疼痛和疲惫,将阿蛮小心地背到一块相对干燥、高出水面的平坦岩石上。他检查了一下两人的伤势,多是擦伤和淤青,没有严重骨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撕下相对干净的衣角,沾湿冰冷的岩壁渗水,小心地擦拭阿蛮脸上的污垢和血迹。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阵极其轻微的、如同无数细小沙砾摩擦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由远及近,迅速汇聚成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紧接着,黑暗中亮起了无数幽绿色的光点,密密麻麻,如同鬼火般漂浮着,充满了整个溶洞空间!
史磊瞬间寒毛倒竖!他猛地站起,手背上的火焰印记应激般亮起微弱的红芒。借着这点光芒,他终于看清了那些幽绿光点的来源——那是一种形似巨大甲虫的生物!它们每一只都有猎犬大小,覆盖着黑褐色的厚重甲壳,头部生有一对巨大的、如同矿工镐般的锋利鳌钳,六只复眼闪烁着冰冷的幽光!它们的数量……成千上万!
“土蝼!”史磊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想起了凯恩白天的威胁!原来这饕餮荒原的地下,才是这些恐怖掘地神兽真正的巢穴!
嗡——!
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如同进攻的号角,离史磊最近的一小群土蝼猛地从岩壁和水洼中弹射而出!它们速度极快,鳌钳开合,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扑岩石上的两人!
史磊眼神一厉,来不及多想,将体内仅存的毕方之力疯狂灌注于右手!火焰印记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滚开!”他怒吼着,一拳轰向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土蝼!
轰!
赤金色的火焰如同小型炸弹般在溶洞中炸开!灼热的气浪席卷,几只首当其冲的土蝼被直接炸飞,坚硬的甲壳在神兽火焰下焦黑碎裂!然而,这狂暴的一击也彻底抽空了史磊体内本就所剩无几的力量,手背印记的光芒急剧黯淡,他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
更要命的是,这攻击非但没有吓退虫群,反而像是激怒了它们!那尖锐的嘶鸣声变得更加高亢、愤怒!整个溶洞的嗡鸣声瞬间提升了数个量级!所有的幽绿复眼都死死锁定了史磊,充满了冰冷的杀意!无数土蝼如同黑色的潮水,从岩壁缝隙、水洼深处、甚至头顶的钟乳石上疯狂涌出,形成一片令人绝望的虫海,步步紧逼!
史磊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挡在昏迷的阿蛮身前,背靠冰冷的岩石,手无寸铁,力量耗尽。面对这无边无际的虫海,反抗似乎都成了徒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昏迷中的阿蛮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呻吟。她颈侧那片黯淡的淡青色鳞片,仿佛感应到了史磊的绝望和周围土蝼那冰冷、贪婪、充满破坏欲的集体意识,猛地亮起了一层前所未有的、柔和的青玉色光晕!这光晕不再微弱,而是如同水波般迅速荡漾开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刚好将她和史磊笼罩在内的光罩!
嗡——!
土蝼虫海在接触到这青玉光晕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冲在最前面的土蝼发出痛苦的嘶鸣,疯狂地后退,幽绿的复眼中竟流露出罕见的……恐惧和迷茫?整个虫群的进攻势头骤然一滞!那充斥溶洞的、充满攻击性的嗡鸣声也诡异地低沉下去,仿佛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压制。
史磊震惊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阿蛮依旧昏迷,但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仿佛在无意识的梦境中,她的血脉本能地觉醒了守护的力量!这青玉光晕散发出的气息,古老、纯净、浩瀚,充满了洞悉与安抚的智慧感,与土蝼那种混乱、贪婪、破坏的地脉气息截然相反,形成了天然的压制!
“白泽……”史磊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古老的名字。传说中通晓万物、能辟除邪祟的神兽!阿蛮的血脉,竟能克制土蝼?!
然而,阿蛮的力量显然不足以长时间支撑这光罩。她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脸色更加苍白,青玉光晕也开始明灭不定,范围在缓慢缩小。虫群虽然暂时被震慑,但那些幽绿的复眼依旧死死盯着光罩内的两人,如同伺机而动的饿狼,随时可能再次扑上!
史磊知道不能再等!必须找到出路!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警惕着虫群,一边借着阿蛮光罩散发的微弱光芒,快速扫视四周环境。突然,他的目光被不远处一面相对光滑的巨大岩壁吸引!
那岩壁上,似乎……刻着东西!
在青玉光晕的照耀下,岩壁表面显露出大片大片模糊而古老的刻痕!线条粗犷、古朴,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刻画的似乎是一场宏大的祭祀场景:无数形态各异、散发着微光的人形或兽形生物(神兽?),围绕着中心一个巨大的、由复杂几何光纹构成的……门?而在“门”的下方,刻画着无数细小的、匍匐在地的生物,形态与眼前的土蝼极其相似!它们似乎在膜拜,又像是在……被镇压?
“这是……”史磊的心跳加速。这岩画描绘的,难道就是上古时期,人类(或类人智慧)与神兽签订盟约、共同构建秩序的场景?那扇“门”,是否就是传说中的星门?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岩画上搜寻。终于,在岩画的边缘,他发现了一组相对清晰、但极其复杂的符号阵列。这阵列由无数细小的、如同星辰轨迹般的线条和节点构成,散发着微弱却恒定的能量波动,与整个溶洞的地脉气息隐隐相连。而在阵列的中心,有一个小小的、双环套嵌的几何图案,图案的核心,似乎缺失了某样东西,留下一个微小的、不规则的凹陷。
这符号阵列……似乎是一个能量回路?一个……封印?而那个凹陷的形状……
史磊猛地从贴身衣袋里,掏出了那块从昆仑山祭坛带出来的、唯一伴随他穿越的物件——一枚仅有指甲盖大小、非金非玉、通体温润、刻满了细密符文的暗色碎片!这是史家代代相传的“钥匙”碎片之一,据父亲说与昆仑镜有关!
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那枚碎片的边缘,靠近岩画上符号阵列中心的那个微小凹陷……
嗡……
碎片接触到岩壁的瞬间,整个岩壁上的刻痕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微弱的光芒顺着线条流淌,那个中心的双环图案骤然亮起!碎片与凹陷的轮廓,竟然……严丝合缝!
一股温和却磅礴的、仿佛沉淀了千万年的古老能量,顺着碎片涌入史磊的身体!这股力量并非毕方那般炽热狂暴,而是如同大地般厚重、包容、充满了生机!它迅速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补充着消耗殆尽的体力,甚至让他手背上黯淡的火焰印记都重新焕发出稳定的光泽!更奇妙的是,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仿佛与脚下的大地、与整个溶洞的地脉产生了某种微弱的连接!
“吼……!”
就在这时,一声低沉、威严、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兽吼,猛地从溶洞最深处、那暗河奔涌的方向传来!这吼声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力量,瞬间压过了土蝼虫群的嗡鸣!
原本还在光罩外虎视眈眈的土蝼群,在听到这声兽吼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惊恐到极点的嘶鸣!幽绿的复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恐惧,它们再也顾不上光罩内的史磊和阿蛮,如同退潮般疯狂地向四周的岩壁缝隙、水洼深处钻去,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溶洞瞬间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潺潺的水声和阿蛮微弱的呼吸。
史磊握着那枚与岩壁产生共鸣的碎片,感受着体内流淌的、与大地相连的温和力量,望着土蝼退散的方向,心中翻江倒海。那声驱散虫群的兽吼……是守护者?还是……更古老的存在?这地底溶洞,这神秘的岩画和封印,还有手中这枚“钥匙”碎片……它们与昆仑镜,与彼岸印记,与星门,究竟有何关联?
就在这时,溶洞深处,那兽吼传来的方向,一点微弱却异常纯净的、如同晨曦般温暖的金色光芒,在黑暗中悄然亮起,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静静地指向未知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