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乳白的晨雾如轻纱般温柔地笼罩着梁山泊,远处的山峦与湖水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水墨画卷。王伦身着一袭月白长衫,衣袂上暗绣着云纹,脚踏一双黑色软皮皂靴,靴面擦得锃亮,边缘还镶着一圈金线。他手持竹杖,与宋万、杜迁并肩踏上勘察之路。
三人沿着蜿蜒崎岖的小径前行,四周草木繁茂,灌木丛生。带刺的藤蔓不时勾住衣角,露珠顺着叶片滑落,打湿了裤脚。烈日逐渐升起,暑气蒸腾,汗水顺着他们的脖颈、脊背不断流淌,很快就将衣衫浸透,紧紧贴在身上。但三人毫无怨言,目光中透着兴奋与期待,仔细观察着每一寸土地,时而蹲下身子轻抚泥土,时而拨开杂草查看地势,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适宜耕种的地方。
炽阳高悬,烤得大地蒸腾起扭曲的热浪。王伦蹲在一片开阔的坡地上,指腹反复摩挲着皲裂如蛛网的泥土,细碎的土屑簌簌落在月白长衫的衣摆上。\"这坡地虽开阔,却无水脉。\"他望着远处翻涌的暑气凝成的雾霭,声音里带着一丝遗憾,\"再往前寻寻。\"
杜迁抬手抹去额头的汗水,粗粝的掌心在灰布衫上蹭出深色的汗渍。他张了张嘴,沙哑着嗓子道:\"哥哥,日头愈发毒了,要不歇......\"话音未落,宋万突然压低声音,伸手指向芦苇深处:\"有动静!莫不是野兔?\"
三人顿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拨开齐人高的芦苇。刹那间,一道银练般的溪流跃入眼帘,清澈的溪水在青石间蜿蜒流淌,发出悦耳的叮咚声。溪底圆润的卵石清晰可见,几尾游鱼正欢快地穿梭其中。岸边的泥土被溪水浸润得油亮发黑,透着勃勃生机。
王伦的双眼瞬间亮如晨星,他迫不及待地跪坐在溪边,扯下衣襟浸入清凉的溪水中。待布料吸饱水分后,他将湿布覆在滚烫的额头上,长舒一口气。紧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图纸——那是他昨夜在油灯下,反复描绘修改的筒车设计图。
\"此处甚好!\"王伦的声音里难掩兴奋,\"杜兄弟,你即刻带人去砍伐结实的木料,照着这图纸打造筒车;宋兄弟明日启程去青州府,多采买些桃、李、梨、枣的果苗,咱们就在这溪边和田埂间都种上。\"说着,他捡起一根树枝,在湿润的泥土上认真地画出沟渠走向,\"再挖几条引水渠,既能灌溉稻田,又能滋养果树,日后梁山泊定会瓜果飘香!\"
与此同时,临渊居内一片忙碌。朱贵站在柜台后,将写满烫金大字的请柬逐一核对,随后招来几名机灵的伙计:“你们分头行事,务必将请柬亲手交到各位好汉手中。去郓城的兄弟,顺道给宋押司带坛新酿的临渊酿。”伙计们应声而去,马蹄声渐远,只留下临渊居里飘出的醇厚香气,混着后厨煎炒烹炸的声响,在市井间弥散。
盛夏的郓城县衙,暑气蒸腾。青砖地上,树影被烈日压得扁扁的,蝉鸣声嘶力竭地穿透雕花窗棂,却更添几分燥热。县令官服歪斜,玉带扣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原本梳得整齐的发髻此刻也有些凌乱,正坐立不安地在堂内踱步。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公文早已被他抛诸脑后,他时不时扒着窗棂,朝着梁山泊的方向张望,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安,仿佛那片水域随时会涌出吃人的洪水猛兽。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宋江身着一袭青灰色锦袍,衣角绣着精致的云纹,手中把玩着一把竹扇,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他面容和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目光如炬,将县令的窘迫模样尽收眼底。见此情景,宋江笑容更甚,上前一步,恭敬地拱手行礼,温声问道:“大人这是为何事烦恼?瞧这模样,可是愁坏了身子。”
县令闻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宋江的手,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无奈与愁苦:“唉!还不是那梁山泊的贼寇!”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如今他们在水泊盘踞,势力愈发壮大,我整日提心吊胆,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生怕哪日他们突然挥师攻打县城,到时候我这乌纱帽不保事小,百姓可就遭殃了!”说着,他松开手,背过身去,连连摇头,神情沮丧至极。
宋江不慌不忙地摇了摇扇子,上前半步,压低声音,语气笃定地说道:“大人不必忧心。王伦将于九月初十在梁山泊举办赏菊大会,还特意差人送来了请柬,邀我等前去一聚。”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继续说道,“此前在临渊居,与他谈及招安之事,他并未拒绝,如今那临渊居在郓城也是合法经营,按时缴纳赋税,从未有过扰民之举,生意做得是风生水起。此番邀请,在下看来,或许正是个缓和关系的绝佳机会。只要他们不攻打县城,咱们与梁山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大人又何须如此忧虑?”
县令听后,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却仍有些将信将疑,皱着眉头问道:“宋押司所言当真?那伙贼寇向来行事诡秘,这会不会是他们设下的圈套?”宋江拍了拍县令的肩膀,胸有成竹地笑道:“大人请放宽心!宋江愿以性命担保,此次赏菊大会,正是咱们与梁山修好的契机。只要大人在其中稍加周旋,日后朝廷问起,也可如实禀报梁山并无反意,大人这担子,不就轻了许多?”
县令沉思良久,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若真如宋押司所说,那可真是太好了!一切就拜托押司了!”宋江再次拱手行礼:“为大人分忧,乃宋江分内之事!”窗外的蝉鸣依旧喧嚣,但堂内的气氛,却似乎不再那么压抑了。
朱仝和雷横收到请柬后,激动得满脸通红。朱仝挥舞着请柬,大声说道:“王头领还记得咱兄弟,到时候定要在梁山泊痛饮一番!”雷横也跟着大笑:“对!还要让王头领看看咱的本事!”晁盖和吴用则相对而坐,反复看着请柬。吴用眼中闪烁着光芒,缓缓说道:“此乃天赐良机,梁山如今发展迅猛,我们需静待合适时机。”
千里之外的汴梁城,童贯刚从前线归来,还未来得及换衣,一身战袍。他踉跄着扑进金銮殿,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陛下!王伦那贼害我侄儿性命,恳请发兵剿灭梁山泊!”道君皇帝把玩着手中的玉雕,目光扫过满朝文武:“诸位爱卿以为如何?”蔡京上前半步,象牙笏板轻叩:“陛下,梁山泊不过癣疥之疾。那群草寇龟缩水泊,既未攻城掠地,又无谋逆之举,何须大动干戈?”王黼、李彦等人纷纷附和,朝堂之上,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童贯跪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滴在龙纹地砖缝隙间。
嵩山少林寺内,粉面如来端坐在禅房之中,手中拿着广惠的书信,反复品读。良久,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后,他叫来弟子,吩咐道:“传令下去,为师寿辰将至,务必精心筹备,不可有丝毫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