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透造船厂生锈的铁架,在苏然掌心的碎屏手机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条来自境外号码的短信像一枚冰冷的图钉,嵌进她因彻夜未眠而发胀的太阳穴。林默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闪过一道刺眼的银光——远处公路的拐角处,停着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车窗摇下的瞬间,她瞥见后座人影手腕上的菱形表链。
“开快点。”苏然猛地抓住林默的胳膊,指尖几乎嵌进他的袖口,“后面那辆车!”林默踩下油门,商务车在坑洼的路面上颠簸起来。陈磊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黑点,声音发颤:“是……是早上在码头见过的保镖!他们怎么知道我们路线?”
苏然盯着手机里跳动的定位信号,突然想起张凯被押上车前,安德烈保镖曾用对讲机低语。她摸出张凯的手机,屏幕碎裂处渗出几不可见的水渍——那是刚才在仓库角落,张凯藏在雨水积洼里的录音设备。她点开加密文件夹,除了交易录音,还有一段30秒的环境音:金属钥匙碰撞声、模糊的英文对话,以及……电子锁“滴”的解锁声。
“停车!”苏然突然喊道。车子滑到路边停下,她跳下车,蹲在路基旁的草丛里翻找。林默和陈磊面面相觑,只见她从泥地里捡起一枚沾着油污的U盘,外壳印着和安德烈戒指相同的衔蛇鹰徽章。“张凯把它藏在鞋底了,”苏然喘着气,用纸巾擦掉上面的泥,“刚才摔跤时掉出来的。”
U盘插入车载电脑的瞬间,屏幕突然蓝屏。陈磊惊呼一声,伸手去拔,却被苏然拦住。蓝光中跳出一行绿色代码,像毒蛇吐信般扭曲蠕动,最终定格成一张动态地图——地图上标记着十几个红色圆点,其中一个正闪烁在融科科技办公楼的位置,旁边用简体中文写着:“密钥库,晚八点。”
“密钥库?”林默猛地踩下刹车,“我们公司的核心数据加密密钥,都储存在地下三层的保险柜里!他们想偷密钥!”苏然想起安德烈在造船厂说的话:“用户数据是打开规则的钥匙”——没有加密密钥,即便拿到数据也无法破解。她立刻拨通法务部王律师的电话,听筒里却传来忙音,反复拨打后,终于接通一个陌生的男声:“你是苏然?王律师在医院,今早出了车祸。”
空气瞬间凝固。苏然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陈磊抢过电话追问细节,对方只说“刹车失灵”,便匆匆挂断。林默调转车头,轮胎在柏油路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安德烈的人在灭口!他们要在经侦查封前毁掉所有证据!”
车子驶进市区时,广播里突然插播紧急新闻:“宏盛金融总部突发火灾,服务器机房被烧毁,初步怀疑为电路故障。”苏然看着手机里宏盛大楼浓烟滚滚的画面,突然想起王耀母亲名下的外包公司——那家公司曾负责宏盛的消防系统改造。她点开张凯手机里的录音,放大其中一段模糊的对话:
“……老妇人那边搞定了,防火墙漏洞按计划植入……”
“安德烈先生说了,密钥到手后,宏盛必须‘意外’消失。”
“老妇人”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苏然。她猛地想起三年前攻击融科的黑客Ip,注册信息里填的紧急联系人,正是王耀母亲的远房姐妹。而此刻,融科地下三层的密钥库,正由那家外包公司半年前安装的安防系统守护着。
下午三点,苏然冲进融科办公楼,技术部的晓雯举着打印纸迎上来,脸色惨白:“苏总,财务部刚发现,有笔五百万的匿名资金注入我们公账,备注写着‘密钥保管费’。”陈磊抢过纸张,手指在汇款账户上划过:“这个账号……和三年前黑客用来购买攻击工具的账户,开户行一样!”
白板上的线索网已经密如蛛网。苏然用红笔圈出“王耀母亲”“外包公司”“密钥库安防系统”,笔尖在“安德烈”名字上停顿片刻,划向地图上那个闪烁的红点。林默突然指着监控屏幕:“看!三楼楼梯间的摄像头刚被切断,信号来源……是地下三层的设备间!”
一行人冲向楼梯,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电线烧焦味。地下三层的防火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幽幽的蓝光。苏然推开门,只见十几个穿着防化服的人正在拆解密钥库的电子锁,为首的男人摘下头盔——竟是外包公司的技术总监,他袖口露出的手表,和李宏戴的款式分毫不差。
“苏总,好久不见。”男人按下手中的遥控器,密钥库的钢门发出“咔哒”轻响,“安德烈先生让我转告你,识相的就交出主密钥,不然……”他话没说完,身后的技术员突然惨叫一声,捂着脖子倒在地上。阴影里走出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手里的电击枪还在滋滋作响。
“张凯?”苏然惊得后退半步。男人摘下帽子,露出额角未愈的伤口,正是本该在医院接受治疗的张凯。他扔出一个U盘,上面缠着带血的纱布:“主密钥在这,我趁他们不注意偷换了芯片。”防化服男人脸色骤变,拔出手枪指向张凯,却被苏然飞起一脚踢中手腕。
枪声在密闭空间里炸响,子弹擦着苏然耳边飞过,打在身后的水管上。林默趁机按下火警警报,走廊里立刻响起刺耳的蜂鸣。防化服男人咒骂着指挥撤退,张凯却突然拉住苏然:“等等!他们在密钥库底下埋了炸药,计时器在……”话未说完,他猛地推开苏然,自己却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在地。
浓烟滚滚中,苏然爬向张凯,只见他手里紧紧攥着半块烧焦的电路板,上面用马克笔写着一串数字:“1907……老妇人的生日……”林默冲过来背起张凯,陈磊则抓起地上的U盘,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出防火门。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密钥库的钢门被炸出蛛网般的裂痕。
傍晚六点,经侦队的警车呼啸而至。苏然坐在救护车旁,看着医护人员把张凯抬上担架,他的手指还保持着攥东西的姿势。林默递来一杯热水,杯壁上凝着水珠:“王耀和李宏的审讯有进展了,他们承认受安德烈指使,但背后还有个‘婆婆’,负责处理国内人脉。”
“婆婆?”苏然想起张凯提到的“老妇人”,突然接过陈磊手中的U盘,插入旁边的警务电脑。U盘里没有密钥,只有一段加密视频。输入“1907”后,画面跳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背景是宏盛金融的会议室:“……安德烈的钱到位了,融科的密钥必须今晚拿到,记住,要让外界以为是内部人监守自盗……”
视频戛然而止。苏然盯着老妇人手上的翡翠手镯,猛地想起三年前融科融资失败时,在投资机构见过同款手镯——那是国内最大的民营金融集团“盛华资本”董事长夫人的贴身之物。她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尘封已久的号码,那是大学导师给她的人脉——盛华资本风控部总监的私人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对面传来嘈杂的背景音,像是在宴会厅。总监的声音带着醉意:“苏然?稀客啊……什么?老夫人的手镯?她今天戴的是红宝石戒指……等等,她刚被一群老外请出去了,说是谈区块链合作……”
苏然挂了电话,抬头望向盛华资本总部大厦的方向。夕阳将大厦的玻璃幕墙染成血色,顶层旋转餐厅的落地窗后,隐约可见几个金发碧眼的身影。她想起张凯临终前未说完的话,想起安德烈提到的“真正棋手”,突然意识到这场危机的棋盘,远比她想象的更大。
晚上七点五十分,苏然的手机再次响起,是境外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赵教授被绑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融科的主密钥芯片,背景是一个标注着“盛华地下金库”的门牌。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想救人,带‘东西’来换。”
林默看着照片,手指颤抖:“他们怎么会知道主密钥在我们手里?还有赵教授,他不是失踪了吗?”苏然握紧手机,屏幕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她想起下午收到的那笔匿名汇款,想起外包公司技术总监手腕上的表,突然明白——从三年前的黑客攻击,到今天的密钥库爆炸,所有的陷阱都环环相扣,而她手中的主密钥,不过是对方故意让她拿到的棋子。
车子驶往盛华大厦的路上,苏然打开张凯留下的电路板,烧焦的缝隙里掉出一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暗网交易Id:衔蛇鹰,密钥是……”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她抬头看着前方流光溢彩的金融街,那些高耸的写字楼像一个个沉默的巨人,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盛华大厦的旋转门在夜色中缓缓转动,吐出衣香鬓影的宾客。苏然深吸一口气,将主密钥芯片放进贴身口袋,指尖触到袋底那枚从泥地里捡起的U盘——或许,这枚U盘里除了地图,还藏着解开所有谜团的最后一把钥匙。而门后的世界,究竟是救赎还是更深的陷阱,她已无从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