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圣上亲自提及地雷点火这一关键之事,卢大匠微微低头。
浓密的眉毛紧蹙在一起,眼神中透着思索的光芒,沉思良久,脸上才泛起一丝略显无奈的神情,这才开口禀道:
“回禀圣上,这其中的玄妙之处在于,我们采用了燧石摩擦点火之法。
您也知道,白磷这东西性质特殊得很,就像个急性子,一旦温度达到了合适的程度,便极易燃烧起来,我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让它来引燃信子。
如此这般精心设计,才能确保这地雷在使用时没有哑弹的后顾之忧啊。”
朱有建乍一听到这个说法,不禁微微一怔,双眼瞬间睁大,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之色,心中暗自思忖:
如今竟然已经用上燧石了?这可是个新鲜事儿。
既然已经有了这般便利好用的东西,为什么平日里见众人还都在用那普普通通的火折子呢?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
这般疑惑如同藤蔓一般,在他心头盘桓缠绕,他也不是个藏得住事儿的人,当即就把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
卢大匠闻听圣上的疑问,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些,他微微低下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似是在小心翼翼地字斟句酌,仿佛每一个字都要经过千般思量。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不紧不慢地开口:
“圣上有所不知,这燧石的使用历史可悠久了,能追溯至五千年前呢。
上古之时,燧人氏之所以能得名,实际上是因为他所在的部落坐拥一座珍贵的燧石矿,偶然间发现燧石可摩擦出火花来。
那时候,部落里的子民们就靠着贩卖燧石来维持生计,来来往往穿梭于各个部落之间,久而久之,其他部落便称呼他们为燧人氏了。
再者说,宫中平日里日常所用的火石,其实都是燧石啊。”
言至此处,他的眼角余光轻轻斜瞄了王承恩一眼,那眼神里似有深意。
王承恩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道目光,像是被人戳中了痛处,赶忙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一声不吭,大气都不敢出。
朱有建愈发觉得饶有趣味,心中的好奇仿若被点燃的火苗,熊熊燃烧起来,不禁微微倾身向前,追问道:
“可朕听闻,燧人氏不是以钻木取火而闻名于世吗?
这在诸多典籍史册之中均有记载,朕自小熟读,印象颇深,怎如今听卢大匠所言,却好似另有隐情?”
他前世身为现代人,生活习惯使然,并不抽烟,平日里自然从未接触过煤油打火机之类需用火石打火的物件,对燧石究竟是何模样全然陌生,此刻有此疑惑,也在情理之中。
况且,他此前对于燧人氏的认知,皆是源自正统的史书典籍,似乎也并无差错,如此一来,眼前的矛盾愈发勾起了他的探究欲。
卢大匠闻言,嘴巴微张,脸上露出一丝惊愕之色,一时之间竟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巧妙地向圣上解释才好。
在他看来,这燧人氏的“燧”字,本就明明白白意指燧石,既然上古之时已有现成可用的燧石,何苦还要大费周章地去钻木取火呢?
那钻木取火的过程何等艰辛,耗时费力,效率低下,若说是用铁矿石摩擦燧石取火,倒还说得过去。
毕竟铁矿石质地坚硬,与燧石相互摩擦能产生火花,可单纯的钻木之举,实在是多此一举,令人费解。
他心中暗自思索,怎样才能以最通俗易懂又不失敬重的方式,解开圣上心头的疑惑。
朱有建见卢大匠面露难色,迟迟未答,便微微仰头,目光望向远处,略一思索,脑海中仿若有丝丝缕缕的线索逐渐串联起来,倒也渐渐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眸光一闪,决定不再纠结于此,于是便轻巧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恰在这时,他脑海中仿若一道闪电划过,突然灵光一闪,想到既然当下已然知晓燧石的用途,且具备使用它的能力,为何不将其用于制作燧发枪、燧发炮呢?
要知道,这在后世可是极为常见、威力惊人的火器啊,若是能成功研制,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岂不是能更上一层楼?
卢大匠这次的回应倒是颇为迅速,仿若早已料到圣上会有此一问。
他微微欠身,动作恭敬而优雅,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圣上,实无此必要。您瞧,如今我军作战,战场上硝烟弥漫、局势瞬息万变,士兵们直接用火折子点燃引信,便可顺利射出炮弹,操作既简便又快捷,完全能满足当下的作战需求,实在没必要费力去用火石取火,徒增麻烦。
再者,前人也曾大胆尝试过用燧石摩擦点燃底药,可这其中风险太大了,稍有不慎,极易引发炸膛之险,炮弹在炮膛内爆炸,炮手性命堪忧啊。
经过多次试验权衡,我们还是觉得采用引信点火更为稳妥、安全,能最大程度保障我军将士的生命安全,确保作战顺利进行。”
朱有建听了卢大匠这番话,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微微皱起,眉心处挤出一道浅浅的纹路,眼中满是疑惑之色,仿佛被一层迷雾笼罩。
在他前世所积累的知识体系里,未来的火器发展,燧发装置可是当之无愧的主流,那些装备了燧发装置的枪炮,在战场上叱咤风云,而且并不容易出现炸膛这般危险又致命的情况。
为何到了当下,同样是运用燧石摩擦点火用于枪炮,就这般容易引发炸膛呢?
这其间仿若隔着一道天堑,巨大的差异实在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满心的困惑如同潮水一般,在胸腔内翻涌不息。
卢大匠见圣上依旧面露疑惑,那紧锁的眉头仿佛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赶忙向前一步,进一步解释道:
“圣上,缘由在此。您想啊,当使用燧石摩擦点火时,那底药会毫无阻隔地直接与燧石接触,而燧石摩擦产生的火星一旦落入底药之中,底药便会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极速燃烧起来。
可这个时候,炮弹还没来得及顺利出膛,底药迅猛燃烧所产生的高温高压,瞬间就让炮膛内部难以承受,那压力就像汹涌的洪水冲击着脆弱的堤坝,这才致使炮膛炸裂开来,危及炮手性命,实在是凶险万分。”
卢大匠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试图将这复杂的原理以最直观的方式呈现给圣上。
朱有建听了卢大匠这一番细致入微的解释,眉头却依然紧锁,心中的困惑仿佛一团乱麻,不仅没有丝毫消散,反而愈发浓郁,仍是一头雾水,仿若置身于迷雾重重的迷宫之中,找不到出口。
卢大匠见状,心急如焚之下,急中生智,目光急切地在周围搜寻着,忽然,他瞥见旁边放置着的石球,灵机一动,赶忙随手拿起,快步走到空旷之处。
只见他微微蹲下身子,将石球轻轻放置在地面,模拟起炮弹与炮膛的运作过程。
他一边演示,一边口中念念有词,详细解说着每个步骤以及其中潜藏的危险。朱有建的目光紧紧跟随卢大匠的动作,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随着演示的推进,他这才恍然大悟,仿若云开雾散,拨云见日。
朱有建不禁摇头苦笑,脸上满是无奈与感慨。
原来,历经了好几个朝代的发展更迭,火器制造竟还如此粗陋不堪。
他们竟是直接把底药毫无防护地放置在炮管底部,这简直如同在火药桶上跳舞,这般做法,炸膛自然在所难免。
朱有建忍不住感叹,声音中带着几分怅惘与期许,
“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弹筒啊,专门用于盛放底药,它就像一位忠诚的卫士,紧紧守护着底药的安全。
弹筒与弹头紧密相连,待弹头被火药推送射出去之后,弹筒依旧留在原地,如此精妙的设计,只要火药用量得当,怎么可能轻易炸膛呢?
这简直是天壤之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