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子如同鬼魅般消失,只留下那枚悬浮的紫金小剑令散发着幽幽光芒,以及瘫软在地、惊魂未定的鬼煞堂伙计。后巷的污浊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伙计粗重的喘息声和汤剑指间令牌那冰冷的触感。
汤剑五指收拢,将那枚紫金小剑令紧紧攥在手心。令牌入手温凉,那股精纯霸道的剑意如同活物般在他经脉中游走了一圈,最终归于沉寂,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他心中的疑惑更甚:这女人是谁?为何赠令?那句未尽的“味道”究竟指什么?这令牌又意味着什么?
“你……你……” 地上的伙计挣扎着爬起来,看向汤剑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后怕,仿佛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洪荒凶兽,“那……那位大人……她给你的……是‘七绝剑令’!内门……内门剑峰亲传弟子才有的信物!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伙计的声音都在发抖。七绝剑令!那可是在黑骨城能横着走的身份象征!持有此令,别说鬼煞堂,就是血牙帮、金环会的帮主见了都得客客气气!这小子……不,这位爷,到底什么来头?!难怪那位恐怖的大人会亲自现身赠令!
汤剑没理会伙计的惊骇,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现在,这块鬼煞令,你还想要吗?”
伙计浑身一哆嗦,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敢!不敢!小的有眼无珠!爷您大人有大量!这鬼煞令……您留着当个念想都行!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他连滚带爬地冲向巷口,生怕慢了一步就被灭口,连头都不敢回。
汤剑看着伙计狼狈逃窜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这块暗红色的鬼煞令。原本以为是个进入杂役处的敲门砖,现在看来,更像是个烫手山芋了。他随手将鬼煞令也收了起来。
后巷再次恢复了死寂。汤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冰冷的骨墙上,闭目凝神,仔细感应着体内那枚紫金小剑令。令牌除了那股剑意,似乎并无其他特殊之处,更像是一个身份凭证。但能被那紫衣女子称为“七绝剑令”,其代表的权限和可能带来的麻烦,恐怕远超想象。
他需要尽快弄清楚这令牌的用法和含义。三天后,引煞门开启,手持此令,又会发生什么?
带着满腹疑虑,汤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后巷,重新回到百味楼那破败的二楼。他推开“碎骨间”的骨门,正准备进去——
“咦?大哥哥,你回来啦?”
一个清脆、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少女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
汤剑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隔壁房间(碎骨间隔壁是“裂魂间”)的骨门虚掩着,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明显不合身的粗布麻衣,袖口和裤脚都短了一截,露出纤细的手腕和脚踝。头发有些枯黄,简单地用一根草绳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极其清秀、却带着浓浓稚气和营养不良的苍白小脸。
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如同山涧清泉,此刻正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汤剑。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打满补丁的粗布包袱,仿佛那是她最珍贵的宝贝。
“你……” 汤剑眉头微皱。这女孩气息微弱,连人仙境都不到,顶多是个刚摸到炼气门槛的凡人!她怎么会出现在黑骨城这种地方?还住在百味楼这种龙蛇混杂的鬼地方?
“我……我叫小芽。” 少女似乎被汤剑审视的目光看得有些害怕,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声音更小了,“我……我是来参加三天后七绝宫考核的……”
“考核?” 汤剑有些意外,“你知道考核是什么吗?这里很危险。”
“我知道!” 小芽用力点点头,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倔强,“我……我听村里的老爷爷说过!只要能通过考核,进了七绝宫,就能吃饱饭!还能学到厉害的本事!就不用再被人欺负了!” 她说着,抱着包袱的手臂紧了紧,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汤剑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和清澈却带着惶恐的眼神,心中了然。又是一个被生活逼到绝境,试图抓住七绝宫这根救命稻草的可怜人。只是,以她的实力,别说那九死一生的“百劫炼心路”,就是杂役处的“血炼”考核,恐怕都撑不过去。
“你……也是来考核的吗?” 小芽鼓起勇气,小声问道,目光落在汤剑身上那件虽然普通但明显比她好很多的衣服上(汤剑换掉了之前的血污袍子)。
汤剑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小芽眼神黯淡了一下,点点头:“嗯……爹娘……都不在了……村里……也待不下去了……”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哽咽。
就在这时,楼下大堂突然又传来一阵喧哗,似乎又有人起了冲突。
小芽吓得浑身一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猛地缩回了脑袋,“砰”地一声关上了骨门,只留下门缝里一丝微弱的气息。
汤剑站在昏暗的走廊里,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叫骂声和楼上那扇紧闭的骨门后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又感受着袖中那枚冰冷的紫金小剑令。
黑骨城,七绝宫,引煞门……强者如云,弱肉强食。有人手持剑令,可直入内门;有人身怀鬼煞令,挣扎于杂役;还有人,如这名叫小芽的少女,怀揣着最朴素的希望,试图以凡人之躯,叩响那扇通往地狱或天堂的大门。
他推开“碎骨间”的门,走了进去。黑暗中,他盘膝坐下,指尖摩挲着那枚紫金小剑令,眼神深邃。
三天后,引煞门开。这枚令牌,究竟是登天之梯,还是催命符箓?而那个叫小芽的少女,她的命运,又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