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六折券的人齐了,沈小武迫不及待下了单,这几天他在局里无所作为,闲来无事跑去娱乐群给景湖的游泳馆打广告,同事们看热闹不嫌事大,都说他被馆主洗了脑。
秦元三最讨厌在群里发和工作无关的东西,以群主的身份禁了他几天言,气不过又把他踢出群聊。
办公室里,挨训的人站在一排,秦元三发脾气就摘他们的帽子,然后甩在他们的胸膛上,大吼着:你们扪心自问,对不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对不对得起这个职业!
楚黎跑腿回来就看见一切,她愣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了?私底下聊八卦又被逮了?这么多人啊。”
“特别是你!”秦元三指着严相旬的脑袋,他做出失望地样子,语气沉重地说:“是不是我对你期望太高了,何安玖的案子拖到现在?你是周末把脑子玩坏了,还是升官笑傻了?”
“秦队,是我告诉旬哥没什么线索的。”沈小武站了出来,可怜巴巴地说。
“我还没骂你呢。”
秦元三说完用力锤了一下办公桌,桌上的资料震得飞得起来,严相旬意识到他是真生气了,才说:“是我一直没告诉大家,郊区酒吧有人约了我周日独自去一趟,他知道江翼的线索,我怕你们不放心我一个人去,我一直在瞒着。”
秦元三听到他说的话沉默良久,破天荒地表示不和他们计较,但是检讨书必不可少,因为严相旬的原因,他带的一队都要受罚。
队里十几个人,小到二十岁实习,大到五十多岁快面临退休,不熟的人有七七八八,况且严相旬资质也就那样,在人群里辈分和后辈差不多,没威信也正常,成员们不服,他也能接受。
严相旬给大家伙道了个歉,态度诚恳,勉强能接受。
他自己也认为这几天不在状态,也许是徐川搬走的太忽然了,开车送人的时候告别的话都没讲,别人就给他留了个背影,他记得很清楚,那天走的是去沣河村的路,路上有雾,灰尘飞沙漫天,他坐在驾驶位上望了那雾里的影子很久,心里五味杂陈。
又不是不会再见面了。他在心里安慰自己,隐隐有点期待一同去游泳馆的那天,地点可是在景湖,离汾州少说也有七八十公里,徐川指不定会放下姿态求着他来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徐川和他表白后,他是很抗拒徐川的,可是……
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出了心底,在蠢蠢欲动。
有些想法,他自己都不敢想。
严相旬啊严相旬,你变疯子了吗?
“又发什么呆。”
严相旬有点倒霉,他工位离秦元三办公室近,秦元三刚走出门就瞧见他坐在椅子上,呆滞地看着黑屏的电脑。
“还笑!”
秦元三把警帽反着扣他脑袋上,帽子遮住了严相旬的眼睛和鼻子,露出有弧度的唇。
“我女儿谈恋爱的时候也笑,像他这样。”
局里新来了个女保洁,年龄只有三十多,看上去五六十,长相和蔼,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她拿着拖把从秦元三身旁经过,沾有厕所水的拖把好巧不巧滴在他鞋上,她嘴上道歉不说,反而附和秦元三。
“拖你的地!”秦元三凶了她一句,女保洁撇撇嘴走了,走的时候还给秦元三翻了个白眼。
秦元三脸都气垮了,他瞪了眼不争气的严相旬,大声喊道:“再这样我要加规矩了,以后干这行的都不准谈恋爱!老了都给我去庙里当和尚。”
沈小武两只手捂着脑袋痛苦地大叫:“啊!好残忍!我还是个处男啊啊啊!我还没打过啵啊啊啊啊!”
楚黎从他办公室里探出头来,指着自己问:“那我呢?当尼姑吗?”
秦元三瞪着她,语气坚决地说:“不行,你妈不让你绝后。”
黄昏,会给人一种秋收的错觉,下班有条大街上两侧种满了枫树,暖光落在地上,洒在枯死的树叶上,泛起金黄的光芒。
严相旬不开车就会走这条道,在以前没经济买车的时候,他和沈小武经常走路去公交站,如今踏上了这条路,他以为能回到从前,可一睁开眼,眼前变得好陌生。
沈小武告诉他,他不在的时候,沈小武一个人,孤只单影的、反反复复地走着这条路 。
他不由地想起了徐川,在没遇见徐川之前,对方是不是和沈小武一样,一直重复在去往沣河村的路上。也许桥上裂痕的纹路都刻在脑子里了,他譬如一只发条木偶,在要走的地方留下轨迹,又跟着轨迹回到了家。
严相旬想过很多,感觉他和他彼此一样,在某种方面,好像又不一样。记忆很深,徐川第一次见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失而复得的人,那个时候严相旬很疑惑,熟吗?他在心里问,一点也不熟吧。
屋里空荡荡的,徐川走的时候没关窗,窗帘尾巴摇摆乱飞,带进来一点月光。
温朵守在门口,两只眼珠圆溜溜,它也许是饿了,没一点脾气,严相旬给它倒了点吃的就觉得累,明明今天什么也没干。
心里有点空。
床单上还有徐川弄出的褶皱,气味很熟悉,是浴室沐浴露的味道。严相旬打低了空调,缩在被窝里,睡前他思考了一个问题,徐川很好吗?看着也不像好人啊。他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关于徐川,立即制止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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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严相旬去赴约,他自知这是个陷阱,身上携带了微型定位器,临走前和同事们再确认一遍行动,照计划秦元三和一队人蹲守在酒店外,沈小武便装潜入,三人用无线耳机联系,这是他的所有底牌。
“等信号,如果我一个小时没出来,你们就就硬闯。”
“明白。”
何安玖案子唯一的线索寄存在马文杰身上,据沈小武给的资料,嫌疑人马文杰偶尔出没在郊区酒吧负一层。
几年前,新闻上曾曝光负一楼是道上的人非法交易地,汾州现今治安好了不少,但没有具体的方针,放任了不少恶人,只给他们留个忌惮,因此,郊区酒吧明面上做着风风火火的生意,背地里被不少黑白道的人关注,也成了灰色地带。
队里的人调查过,江翼有犯罪前科,在何安玖入狱这天,江翼忽然在公共场合聚众斗殴,将人打成轻伤二级,不甘入狱。何安玖被放出来后,江翼紧随其后,严相旬心知这不是巧合。
风平浪静的前几天,沈小武看似吊儿郎当,他按照严相旬的要求,一直都在带人调查何安玖和江翼,不久后来了消息,不出严相旬所料,何安玖兢兢业业一辈子忽然造了次假账,还故意漏洞百出,而江翼打的是一个无冤无仇的陌生人,他们的目的都一致。
可严相旬想不通,两个健全的人为什么会干出这种事,是在躲除犯罪以外的事或人吗?
不如先见见马文杰吧。
踏入酒吧,给他的第一感觉阴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