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刮器发疯似地在挡风玻璃上摆动，却刮不净如注暴雨。陆川把快递三轮车停在巷口避雨。突然，车斗里一份快递震动起来，裹着防水布的货箱发出青铜器摩擦的“咯吱”声。副驾座上的器灵小九猛地抬头，九州鼎虚影在它瞳孔里急速旋转。
“又来了？”陆川啐掉嘴里烟蒂，烟头在积水里滋出细小油花。他扯开防水布，本该送往朝阳区某科技公司的“量子芯片”货箱，此刻正渗出铜绿色黏液。封箱胶带自动崩裂，露出层层叠叠的甲骨文封泥。
扫码枪刚对准运单号，红光突然爆闪。
「收件时间：子时三刻」的电子墨水像被酸腐蚀般消退，锈迹斑斑的刻痕从纸纤维深处浮起：
辛未年 癸巳月 丁亥日
（注：公元前1070年武王伐纣日）
“操！”陆川骂声被惊雷吞没。整条巷子路灯开始癫痫般明灭，灯光拖拽出的残影竟凝成青铜戟的轮廓。小九突然窜出车窗，利爪撕开路边变电箱铁皮。电缆如巨蟒昂首，缠住陆川手腕瞬间，他看见三天前的记忆——
那夜暴雨同样凶猛。收件人是个穿珊瑚绒睡衣的姑娘，签收时嘟囔：“应龙尾羽？我买的明明是假发片...”
就在陆川递出快递盒瞬间，盒盖缝隙里猝然伸出三根手指。
食指有他熟悉的烟熏黄，中指戴着母亲遗留的银戒——那是父亲的手！
那只手攥着齿轮状金属物，狠狠按进他胸口。剧痛中他听见父亲嘶吼：“接住时间锚点！”
现实中陆川踉跄撞在方向盘上。鸣笛声惊飞电线上的乌鸦，鸟群掠过后，对面写字楼顶“美团外卖”广告牌突然雪花闪动，四个霓虹大字在电流过载中爆燃重组：
巫咸速递
燃烧的灯管坠向街道，在积水里凝成狞笑的饕餮纹。
“陆先生。”
机械合成音穿透雨幕传来。穿明黄色清洁工制服的身影站在巷尾，塑料雨帽下是没有五官的肉色平面。他手中扫帚杆不知何时换成青铜刻刀，刀尖正往下滴落猩红铁锈。
“第几次了？”陆川抹把脸上雨水，筑基灵力在丹田沸腾，“上回在秦陵地宫没烧透你？”
清洁工举起刻刀。刀锋划过，雨珠悬停成甲骨文的“昔”字。三百张泛黄快递单从虚空裂缝喷涌而出，时间戳在暴雨中疯狂跳变：
＞ 牧野战场倾倒的酒樽→2023年郑州洪水淹没的地铁口→最终定格在
＞ 1999.04.05 08:17
＞ （陆川出生证明记录的时刻）
小九发出凄厉尖啸。九州鼎虚影撞碎路边共享充电宝柜，飞溅的塑料碎片里涌出液态《周易》爻辞，卦象在积水路面汇聚成震卦图腾。陆川踏位闪避刹那，清洁工刻刀已刺向他三秒前所在位置——
刀尖贯穿的却是童年记忆：七岁的他正踮脚够快递柜099号格口，哭喊着要取出母亲临终前寄的生日礼物。
“修正错误。”清洁工刻刀拧转，同年陆川后颈浮现芯片植入的蓝光。
陆川眼白暴出血丝。捆仙索状灵力缠住刻刀时，雷云中凝结的青铜编钟被闪电击穿，浩荡钟声震得街道车辆集体报警。
扫码枪红光锁死刀柄，锈蚀铭文在强光中显形：
SS - 099
（父亲实验室门禁编号）
清洁工雨帽突然撕裂。颈部以上根本不是血肉，而是由无数快递弹压缩成的青铜体，正中央裂开竖缝——
半张婴儿的脸孔镶嵌在青铜深处，睫毛上还挂着凝固的羊水。
陆川呼吸停滞。那张脸的五官轮廓，分明是小九放大后的模样！
剧痛撕开记忆封印。二十年前实验室冷光中，两个培养舱并排嗡鸣。左侧舱内漂浮着胚胎期的陆川，右侧舱体标签写着：
SS - 099 - cleaner prototype
透过模糊玻璃，父亲沾血的手指同时按下两个启动钮。
“原来你吃掉的都是...”陆川看向肩头躁动的小九。器灵突然化作青铜洪流撞向清洁工，金属撕裂声混着婴儿啼哭般锐响。自爆飞溅的青铜液滴里，陆川攥住一枚滚烫芯片：
＞ 正面蚀刻：【出厂 殷商丙辰年】
＞ 背面激光刻：【激活 2023 - 09 - 23 21:11】
＞ （此刻暴雨夜的时间）
闪电劈中芯片瞬间，双重影像在陆川视网膜叠加：
穿殷商祭袍的父亲在龟甲刻写快递单号 → 白大褂父亲往培养舱粘贴运单标签
两个时空唇形同步开合：“路...线...校...准...”
清洁工残躯液化裹住陆川丹田时，他暴喝着手插进时空漩涡——
不是抓向童年的芯片，而是死死扣住那只从099号柜门伸出的、属于父亲的手腕！
青铜竹简在燃烧的快递单灰烬中升起，如墓碑林立街道。当编钟雷声最后一次震荡夜空，陆川瘫在驾驶座喘息。挡风玻璃上，小九正舔舐自己缺损的后腿，前爪紧抱着半截青铜刻刀。
手机自动亮屏，新订单提示框沾着雨滴：
〉 即时派送
〉 物品：盘古芯片（已激活）
〉 收件人：陆川（1999.04.05 08:17）
后视镜里，他颧骨上蜿蜒的殷商纹面正渗出青铜色血珠。巷口“巫咸速递”的霓虹残骸突然复亮，在积水中投出火圈状光斑，圈内浮现毛茸茸的猴爪投影。
“西游副本的接引信号？”他碾碎烟盒苦笑，“老头真会挑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