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总部的圆形会议室里，冷白灯光将全息投影照得泛着青灰。
戴瑶的作战靴踩在金属地面上，每一步都让人心里发紧——她特意没换那身沾着死寂星尘埃的战甲，肩甲上还嵌着半块焦黑的魂核碎片。
“各位。”她站在环形会议桌中央，指尖敲了敲悬浮的全息屏，贡献值榜单立刻在众人头顶展开，“今天把大家叫来，是要把死寂星的宝藏，按照贡献值、风险等级和实际需求，重新进行分配。”
“重新分配？”右侧突然传来刺耳的冷笑。
阿文晃着星际议员的徽章，指节敲得桌面咚咚响，“戴小姐倒是会给自己加戏。这是星际联盟的公共资产，什么时候轮到遗迹猎人私自处置了？”
戴瑶抬眼。
阿文的西装领口沾着暗纹香水味——和三个月前她在黑市拍到的“议员特供”是同一款。
她想起许殇昨晚在星图上圈出的坐标：阿文的母星矿脉，正好在阿财新开发的星区边缘。
“议员大人急什么？”她勾了勾唇角，“贡献值统计是联盟认证的系统自动生成，您要是觉得不公平……”她指尖划过全息屏，“不妨先看看自己名下那家‘慈善基金会’，给死寂星探险队捐的三箱压缩饼干，算没算进您的‘风险等级’？”
阿文的脸瞬间涨红。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嗤笑——谁不知道他所谓的“捐赠”，是用过期五年的军粮换的荣誉勋章。
“都安静！”戴瑶提高声音，目光扫过骚动的人群。
阿玲缩在角落里，抱着光脑的手指节发白，发梢沾着没擦干净的冷汗。
那是她最信任的计算员，上回在鬼域迷宫里，阿玲抱着光脑在尸堆里爬了三公里，就为保住原始数据。
全息屏突然闪烁起来。
阿玲的分配草案浮现在空中，本该清晰的资源占比图，此刻像被揉皱的锡纸，红区（高贡献团队）和蓝区（低需求团队）纠缠成一团乱麻。
“这是什么玩意儿？”前排的猎人大汉拍桌站起，“老子带队清了十七个鬼将，就分这么点？”
“就是！”另一个声音跟着吼，“我团队死了两个人，风险等级才给c？”
阿玲的光脑“啪”地掉在地上。
她蹲下去捡的时候，戴瑶看见她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是极度紧张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各位。”戴瑶弯腰捡起光脑，指尖在光屏上快速划动，“阿玲的计算系统我亲自调试过，不可能……”她的动作突然顿住。
在数据洪流的最底层，一串被加密的代码正缓缓滚动，时间戳显示是三小时前——那时阿玲还在医疗舱里处理辐射伤。
“殇。”她低声唤了一句。
许殇站在会议室门口，阴影里的瞳孔泛起幽蓝。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停在角落的阿勇身上。
那是联盟派来的守护士兵，此刻正背对着众人，手指在裤袋里快速敲击——摩斯密码的节奏，和阿财私人舰队的通讯频率完全吻合。
更关键的是，阿勇后颈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淡紫纹路，像条细蛇贴在皮肤上。
许殇闭了闭眼，冥魇残余的腐臭气息瞬间在鼻腔里炸开——那是用魂链操控活人的标记。
“戴小姐？”阿文的声音里带着得意，“如果连计算都能出错，这分配方案是不是该交给议会……”
“等一下。”许殇突然开口。
他一步跨进会议室，阴影笼罩住阿勇的椅背，“这位士兵，你裤袋里的通讯器，在发烫。”
阿勇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转身时，通讯器“当啷”掉在地上，屏幕还亮着未发送的坐标——正是死寂星宝藏临时存放点的星图。
“冥魇的余孽。”许殇弯腰捡起通讯器，指腹擦过阿勇后颈的紫纹，“用魂链锁了你的命门，逼你当传声筒？”
阿勇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突然暴起，指甲变长成刃刺向许殇咽喉——但只动了半寸，就被无形的力量按回座椅。
许殇的指尖浮起幽蓝鬼火，在阿勇额心画出镇魂咒：“现在说，谁给你的魂链。”
“是……”阿勇的声音突然变成雌雄莫辨的尖啸，“是那位大人说，只要你们分宝，就……”
“够了。”戴瑶打断他。
她把光脑往桌上一放，篡改的数据在众人面前展开，“各位都看到了，有人不想让分配公平。”她望向阿文，“有人买通计算员改数据，有人操控士兵偷坐标，还有人……”她的目光扫过缩在最后排的阿强——那家伙正拼命把脸往衣领里埋，“想当墙头草两头吃。”
会议室陷入死寂。
阿玲突然哭出声，扑过来抓住戴瑶的手腕：“对不起！我今早收到威胁信，说要烧了我妈住的医疗舱……他们黑了我的系统，我真的……”
“没事。”戴瑶拍拍她后背，“你保住了原始数据，已经做得很好。”她转向众人，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从今天起，所有分配数据将在公共频道实时更新。谁再敢搞小动作……”她看向许殇，后者指尖的鬼火“腾”地烧旺，“我这位搭档，最擅长清理脏东西。”
散会时，暮色从环形窗漫进来，给每个人的影子都镀上一层金。
戴瑶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阿文黑着脸冲进悬浮车，阿强缩着脖子往反方向溜，阿勇被联盟卫兵架走时还在尖叫。
“他们不会罢休。”许殇走到她身后，替她理了理被扯乱的发梢。
“当然不会。”戴瑶摸出探测仪，在光屏上快速输入一串指令，“所以……”她按下发送键，“我让阿玲放出假消息，说宝藏会在三日后转移到天枢星。”
许殇低头吻她耳尖：“真聪明。”
“那是。”戴瑶转身勾住他脖子，探测仪的光屏在两人之间亮着，“等他们去天枢星扑空，就该急着自己暴露了……”
窗外，联盟总部的霓虹开始亮起。
某个黑暗的角落，阿财的私人终端弹出新消息：“戴瑶将在三日后公开宝藏位置。”他捏碎水晶杯，暗红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在星图上的天枢星位置，晕开一片血污。
联盟总部地下三层的数据库走廊泛着冷白的光，通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
阿财的手下老七抹了把额头的汗，夜视镜在鼻梁上压出红印——他本以为戴瑶的假消息是小儿科，可当线人确认\"天枢星藏宝点\"的防卫部署图真的在数据库里时，阿财直接砸碎了第三只水晶杯。
\"动作快点。\"耳机里传来阿财的喘息，\"戴瑶那娘们儿精得很，指不定设了什么套。\"
老七的手指在生物锁上顿了顿。
锁芯突然发出\"咔嗒\"轻响，他瞳孔骤缩——这锁明明该是联盟最高级的量子加密，怎么会......
\"找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聪明的。\"
阴寒的气息从背后漫上来。
老七想转身，后颈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扣住，整个人被按在生物锁上。
他看见夜视镜里映出幽蓝的鬼火，那火顺着他的脊椎往上爬，烧得他喉间发腥。
\"说。\"许殇的声音像冰锥扎进耳膜，\"谁让你来的？
阿财给了你几颗养魂丹？\"
老七的牙齿开始打战。
他想起三天前阿财递来的青瓷瓶，里面的丹药泛着诡异的紫——那是能短暂提升鬼修修为的禁药。\"是...财爷说...只要拿到藏宝图...\"
\"藏宝图？\"许殇的指节碾过他后颈的锁魂钉，老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那是假的！
戴小姐故意放的饵！\"
\"我知道。\"许殇的鬼火突然窜高，在老七额心烙下印记，\"但我要知道，除了阿财，还有谁在盯着这摊浑水。\"
同一时间，联盟大厅的星图投影下，阿强的喉结动了动。
他攥着终端的手在发抖，刚发送的\"戴瑶私吞上古魂晶\"的帖子已经被转了八百次。
人群里传来细碎的议论：\"那可是能重塑机甲核心的宝贝难怪她急着分宝，原来自己先捞了\"......
\"阿强议员？\"甜美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阿星抱着光脑站在阴影里，发梢沾着星舰特有的机油味——那是戴瑶最信任的机械师，三天前刚从废弃星区修好了她的探测仪。
\"你...你有事？\"阿强的后背沁出冷汗。
阿星的光脑屏幕亮着，他看见自己的账户流水在滚动：三天前，一笔五百万星币的转账来自\"星芒贸易公司\"——那是阿财旗下的空壳企业。
\"戴小姐让我给您带句话。\"阿星歪头笑，指尖划过光脑，\"她说，收黑钱的时候，最好查查对方账户的清洁度。\"
阿强的脸瞬间惨白。
他转身想跑，却撞在许殇的护卫队身上——那些士兵的制服肩章闪着冷光，正是方才在数据库走廊里押走老七的队伍。
戴瑶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看着监控屏里阿强被带走的画面。
她摸出探测仪，屏幕上跳动着阿财的资金流向：二十七个空壳公司，五条星际走私航线，最后都汇向冥魇星区的某个坐标——那是当年许殇被背叛时，冥魇鬼王的老巢。
\"要提前了。\"她转身看向许殇，后者正擦拭着指尖的鬼火，\"阿财等不及，阿强也露了马脚。
明天的听证会，得让所有人看看，谁才是跳梁小丑。\"
许殇走到她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耳后的伤疤——那是在鬼域迷宫里替她挡刀时留下的。\"需要我做什么？\"
\"守住数据库的证据。\"戴瑶调出听证会流程，\"我要让所有猎人代表亲眼看见，阿财怎么把他们的命换钱。\"
联盟听证厅的穹顶灯在次日正午准时亮起。
戴瑶站在发言席中央，身后的全息屏投出阿财与老七的通讯记录、阿强的受贿账单，还有数据库里被篡改的分配数据。
\"各位。\"她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遍全场，\"有人说我私藏宝藏，但真正私藏的——\"她指向屏幕上阿财的资金链，\"是用猎人的命换星币的吸血鬼！\"
台下炸开一片喧哗。
猎人大汉拍着桌子吼：\"老子在死寂星被鬼将撕了半件战甲，原来他拿老子的血换钱！\"医疗兵抹着眼泪：\"我救的伤员家属，收到的抚恤金少了三成......\"
阿财坐在最后排，西装革履却掩不住眼底的阴鸷。
他的手指在桌下摸向袖扣——那里藏着改装过的星轨枪，子弹头里淬着冥魇毒液。
\"够了！\"他突然站起来，掌声却比他的声音更快响起。
戴瑶看向声源，是阿玲抱着光脑从人群里挤出来：\"我可以证明！
这些数据都是阿财买通黑客改的，原始记录里，猎人们的贡献值......\"
\"闭嘴！\"阿财的枪已经顶在掌心。
他盯着戴瑶的背影，想起三天前老七被押走时说的话：\"许殇那鬼修能看穿魂链......\"没关系，只要这颗子弹穿透她的心脏，所有证据都会随她一起消失。
\"你以为靠这些小手段就能掌控一切？\"他的声音在发抖，却笑得癫狂，\"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枪响的瞬间，戴瑶的后颈泛起凉意。
她下意识转头，正看见许殇的身影化作幽蓝流光，在她面前骤然凝结——子弹穿透他的胸口，在防弹衣上炸开血花。
听证厅陷入死寂。
阿财的枪当啷落地，而戴瑶的指尖颤抖着抚上许殇染血的衣襟，听见他低低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