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的门板被冯瘸子撞得山响,里面传来压抑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般的呜咽和牙齿疯狂打颤的“咯咯”声。风雪卷过荒芜的花圃,带起枯枝败叶的呜咽,更添几分阴森。
林闲瘫在冰冷的腐叶堆里,维持着“龟息”的完美死尸状态,肋下伤口的麻痒和左臂的麻痹感在“妙手回春散”和“玄晶护体”的双重作用下,被压制在一种深沉的麻木里。意识深处,那层冰壁隔绝了大部分外界刺激,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在飞速运转。
傀儡虫冷却了。
冯瘸子吓疯了。
活儿……好像暂时不用干了?
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名为“侥幸”的情绪,如同冰缝里钻出的苔藓,悄然滋生。他操控着最后一丝意念,扫过物品空间里那堆刚买的宝贝——杂役服、草鞋、树枝剪、干粮、清水、药品……还有那拼装好的、暂时只能当摆设的“傀儡虫”残骸。
21点龙气点!穷是穷了点,但至少……暂时安全?
他正准备用意念点击物品空间里的【粗布杂役服】和【破旧草鞋】,先给自己这身破烂行头升个级,好歹像个正经(濒死)杂役……
“吱呀——”
窝棚那扇破门,极其极其缓慢地……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只布满血丝、浑浊中透着极致惊恐的眼睛,如同受惊的兔子,从门缝里死死地、颤抖地……望了出来!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了墙角那堆刚刚“蹦迪”完、此刻死寂散落的枯枝败叶!又猛地扫向瘫在腐叶堆里、气息微弱如同死透的林闲!
林闲心头一凛!意念瞬间僵住!龟息状态全力维持!连“换装”的念头都掐灭了!
冯瘸子那只眼睛在枯枝和林闲身上来回扫视了足足十几息!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几乎要从那浑浊的眼球里溢出来!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抽气声,最终,目光死死钉在了林闲身上!
那眼神……充满了惊疑、恐惧、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他猛地缩回头!
窝棚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翻找声!
片刻后!
门缝再次被推开!
一个东西……被极其小心地、如同供奉祭品般……从门缝里……推了出来!
那是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碗!
碗里……赫然是半块黑乎乎、边缘发硬的杂粮饼!还有一小撮……咸菜疙瘩?!
碗被推出来,就停在离窝棚门不远、离林闲瘫倒的腐叶堆足有七八步远的泥地上。冯瘸子那只眼睛再次从门缝里露出来,死死盯着那碗,又看看林闲,再看看墙角那堆枯枝,喉咙里咕哝着含混不清、带着颤抖的呓语:
“吃……吃吧……别……别闹……别闹了……祖宗……我……我老冯头……供着你……别让那些……那些东西……再动了……求……求你了……”
说完,他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头!“砰”地一声!窝棚门再次死死关上!里面传来更加压抑的呜咽和牙齿打颤声!
林闲:“……”
他看着泥地上那半块饼和咸菜,再看看窝棚紧闭的门板,意识深处那点“侥幸”瞬间被巨大的荒谬感淹没!
供着?!
这老棺材瓤子……把他当成能驱使枯枝的……邪神了?!还上供了半块饼?!
这花圃杂役的活儿……好像……朝着某种诡异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滴!……检测到外部……‘敬畏’情绪波动(目标:冯瘸子)……】
【……触发隐藏成就:【装神弄鬼(初级)】!……】
【……获得奖励:……龙气点+10点!……】
【……当前龙气点余额:31点!……】
林闲:“……”
这也行?!装死装成神棍了?!还白捡10点?!
他强忍着用意念狂笑的冲动(龟息状态下也笑不出来),默默用意念将泥地上那半块饼和咸菜“收”进物品空间。蚊子腿也是肉!冯瘸子的“供奉”,不要白不要!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林闲穿越以来……最“安逸”的一段。
冯瘸子彻底缩在窝棚里当起了鸵鸟,连放水都只敢在门缝里解决(林闲“听”到了极其压抑的水声)。风雪似乎也小了些,花圃里只剩下枯枝在风中偶尔发出的呜咽。
林闲趴在腐叶堆里,一边维持着龟息装死,一边用意念疯狂“内视”。
伤势: 肋下伤口在“妙手回春散”和“玄晶护体”的双重作用下,愈合速度远超预期!坏死的皮肉被冰魄之力冻结剥离,新生的肉芽顽强滋生,虽然依旧狰狞,但至少不再滋滋冒血了。左臂的麻痹感也因持续的冰魄滋养而消退了大半,手指似乎能微微动弹了?
精神: 冰魄玄晶那1%的活性核心如同微型的永冻冰核,持续散发着冰冷安宁的滋养气息。被反复摧残的精神壁垒(现在该叫冰魄玄晶雏)稳固度缓慢提升至0.6%。虽然依旧脆弱,但那股深入骨髓的撕裂感和疲惫感被抚平了大半。
能量: 龙气点31点!穷,但比负债强!物品空间里干粮清水药品充足,还有一套崭新的(相对)杂役服和一把精铁树枝剪!安全感+1!
技能: 龟息大法还剩10个时辰!金钟罩铁布衫(乞丐版)还剩60时辰!敛息术(皮毛)被动生效,存在感微弱降低(冯瘸子都不敢看他!)。最关键的——傀儡虫冷却时间还剩23小时!小王炸即将重新装填!
林闲甚至抽空用意念“穿”上了那套粗布杂役服和破草鞋(虽然现实中还是那身破烂,但意念里换了,四舍五入等于换了!)。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扔在冰柜里缓慢解冻的冻肉,虽然还不能蹦跶,但至少……在回血!
就在他琢磨着等龟息结束,是继续装神弄鬼吓唬冯瘸子,还是尝试用树枝剪干点活(顺便实验下新工具)时——
花圃入口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无形韵律的脚步声。
不是冯瘸子拖沓的趿拉声。
也不是灰袍人鬼魅般的无声。
而是……一种沉稳、平和、每一步都仿佛丈量过距离的……脚步声。
笃。笃。笃。
紫檀拐杖点在积雪上的声音,清晰入耳!
林闲浑身瞬间绷紧!龟息状态下的心脏(虽然跳得极慢)都仿佛漏跳了一拍!
赵奉!
他怎么来了?!
窝棚里,冯瘸子那压抑的呜咽和牙齿打颤声瞬间消失!死一般的寂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
赵奉那深青色的袍角出现在林闲低垂的眼缝视野中。他依旧拄着那根紫檀拐杖,杖头紫石在阴沉的雪光下氤氲着内敛的微光。他脸上依旧是那三分温煦笑意,目光平静地扫过荒芜狼藉的花圃,扫过墙角那堆被冯瘸子视为“邪物”的枯枝,最后……落在了依旧如同死尸般瘫在腐叶堆里的林闲身上。
他的目光在林闲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穿透皮囊的洞察力。林闲感觉自己的“龟息”状态在那目光下,如同透明的薄冰!他甚至能“感觉”到赵奉的目光在他肋下伤口、左臂麻痹处、以及……意识深处那片冰魄玄晶雏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警告!……检测到超高阶‘洞察’锁定!……来源:……赵奉(紫辰蕴气石)!……】
【……‘龟息大法’……模拟度……遭受压制!……暴露风险……上升!……】
【……‘敛息术(皮毛)’……效果……大幅削弱!……】
冰冷的警报如同针扎!林闲拼命维持着龟息,连意念都不敢乱动!
赵奉的目光并未久留,随即转向那紧闭的窝棚门。
“冯管事。”他的声音温和醇厚,如同春风拂过冰面。
窝棚门内死寂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碰撞声和压抑的抽气声!门板“吱呀”一声被拉开一道缝隙,冯瘸子那张因恐惧和宿醉而更加扭曲的老脸露了出来,眼神躲闪,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大……大总管……您……您老怎么……亲自来了……”
“园子……可还清净?”赵奉的目光扫过墙角那堆枯枝,语气随意。
“清……清净!绝对清净!”冯瘸子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带着哭腔,“就是……就是有点……邪……邪门……”他眼神惊恐地瞟向墙角枯枝和林闲。
“哦?”赵奉似乎并不意外,嘴角那丝温煦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分,“枯枝烂叶,何邪之有?许是风雪大了些,吹动了罢。”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是是是!风大!风大吹的!”冯瘸子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点头如捣蒜,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赵奉的目光再次落回林闲身上,仿佛只是随意一问:“这新来的杂役……如何了?”
“他……他……”冯瘸子看着地上“死尸”般的林闲,又看看赵奉,喉咙发紧,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还……还喘气……就是……就是……干活……不利索……”
“嗯。”赵奉轻轻颔首,仿佛早已了然。他拄着拐杖,缓步走到林闲瘫倒的腐叶堆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紫檀拐杖的杖尖,距离林闲那只沾满泥污、微微蜷缩的左手……只有不到三寸!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星河般浩瀚深邃的温和气息,伴随着紫檀拐杖特有的、带着岁月沉淀的木质幽香,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这股气息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润物无声的穿透力!
嗡——!
林闲意识深处!
那枚一直处于沉寂状态的冰魄玄晶雏!
在那浩瀚温和的紫气笼罩下!
核心那1%的活性点!
如同被投入了滚烫星火的冰核!
猛地……剧烈……搏动了一下!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强烈的……渴望与……悸动!
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扰!
顺着那条休眠的“冰芯”通道!
狠狠撞向了林闲的意识壁垒!
【警告!……‘冰魄玄晶(雏)’……活性核心……异常波动!……】
【……对‘紫辰王气’……产生……强烈……吞噬渴望?!……】
【……‘冰芯’通道……休眠状态……被强行扰动!……】
【……能量逸散风险……上升!……】
林闲亡魂大冒!拼命用意念压制那躁动的冰晶!龟息状态摇摇欲坠!冷汗(意念上的)瞬间浸透!
赵奉拄着拐杖,目光平静地落在林闲那只沾满泥污的左手上,停留了足足三息。他脸上那丝温煦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如同老农看到了田里一颗意外发芽的……奇异种子?
他没有说话。
只是极其轻微地……用紫檀拐杖的杖尖……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轻轻……点了一下。
笃。
一声轻响。
如同石子投入深潭。
随即,他收回目光,转身,对着窝棚门缝里那张惊魂未定的老脸,温和道:“好生看顾着。枯枝……总要有人清理。”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说完,他不再停留,拄着拐杖,脚步声沉稳地消失在风雪渐息的花圃入口。
林闲瘫在腐叶堆里,如同刚从鬼门关又爬回来一趟。
冰魄玄晶的躁动缓缓平息。
龟息大法重新稳固。
只有地上那个被紫檀杖尖轻轻点出的、几乎微不可查的小小凹痕……
如同一个无声的烙印。
刻在了花圃冰冷的泥地里。
也刻在了林闲那劫后余生的意识深处。
枯枝……总要有人清理?
林闲看着墙角那堆“邪物”。
又看了看物品空间里那把寒光闪闪的……精铁树枝剪。
这花匠的活儿……
好像……真的……要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