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四那狼狈又急切的身影,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泥泞小路的尽头,活像被鬼撵着去发财。寒风卷过空荡荡的河滩,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林闲脸上的傻气早被寒风刮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一丝赌徒般的精光在眼底闪烁。
怀里那四枚冰冷的铜板和那块沉甸甸的小盐块,紧贴着瘦骨嶙峋的皮肉。这微薄收获,是用守着一个谎言泥坑换来的“工资”。而王二愣抱着那块更大的盐疙瘩,依旧笑得像个憨厚的傻狍子,沉浸在守护“宝贝”的成就感里。
咸鱼的逻辑永远简单粗暴:先活着,再想别的!眼前最重要的,是解决快要饿穿肚皮的燃眉之急!
林闲一把拉住还在傻乐的王二愣:“二愣哥!别美了!生火!烤窝头!” 声音嘶哑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烤…窝头?”王二愣茫然的脸上瞬间迸发出巨大的喜悦,“好!火!窝头!烤!”
他立刻化身人形打火机,动作出奇地麻利。在凉棚下那片被他们昨天“地基硬化”过的、相对干燥(至少不积明水)的泥石滩上,飞快地扒拉出一些干枯的苇草、断木屑(凉棚塌陷的“建材”)、以及昨天捡来没烧完的破烂家当。
啪嗒!打火石是王二愣自己带在身上的(据说是他爹死前留的唯一家当),火星溅在引火的干草屑上,一股呛人的白烟升起,很快,微弱但足够温暖的火苗在湿冷的空气中跳跃起来。
火光明灭,映着两个冻得嘴唇发青的身影。
林闲小心翼翼地撕开油纸包的窝头,那粗粝、发硬的窝头散发出粮食特有的、温暖朴实的香气。他忍着立刻塞进嘴里的冲动,用力将这冰冷的疙瘩掰成两半——一大半,塞给了眼巴巴盯着火堆的王二愣。这傻狍子二话不说,嗷呜一口就啃了上去,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停。
林闲拿着那小半块窝头,冰冷、坚硬,但在他眼里就是无上美味。他几乎是虔诚地把那冰冷的坚硬凑近火堆,小心地转动着,让微弱的火舌舔舐着表面。很快,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焦香的气息弥漫开来。
当窝头表皮烤得微黄、散发出诱人的焦脆气息时,林闲再也忍不住了。他也顾不得烫,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嘶哈——”
干硬粗糙的外壳混合着温热柔软的内芯瞬间充满口腔!粗粝的杂粮颗粒摩擦着牙龈,口感绝对算不上好,但那一点点的焦香、粮食的微甜、以及食物本身带来的巨大满足感,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涌遍全身!原本冻得麻木的四肢百骸都似乎在这一口下解冻了些许!胃里那股要把人烧成灰烬的饥饿感,如同遇到了克星,被这一小块温暖的碳水化合物死死摁住!
“呼……”林闲长长地、满足地吁出一口气,白雾在火堆上散开。他小口小口、极其珍惜地咀嚼着这来之不易的食物,每一口都用唾液充分浸润,再缓缓咽下,感受那温暖沉入冰冷空荡的胃袋。
王二愣那边风卷残云,大半个窝头已经没了,正满足地舔着指头缝里沾的碎屑。
饥饿感稍缓,那股被遗忘、被压抑的系统提示音才如同蚊子般嗡嗡地在林闲脑子里响起:
【系统逻辑链刷新中…】
【外部变量‘投机商人-陈老四’确认!】
【该变量已与‘土地’(烂泥坑)建立初步强制绑定关系(协议口头达成)】
【变量行为预判:投入资源(人工、技术)、进行非农用途改造(疑似熬煮盐卤)、试图获取资源收益】
【与宿主核心任务【王业田畴】目标冲突度分析:高度冲突(目标土地用途被强行改变)】
【但!该变量投资及资源注入行为,本身构成了对土地的‘重大外部投入与效能增值预期’】
【宿主与该土地的绑定关系,客观上分享了此项‘增值预期’的股份红利!】
【逻辑链拟合修正!强制任务逻辑权重更新!】
【任务:【王业田畴】土地开垦进度折算贡献度逻辑模型升级!】
【新增外部增值模型权重因子!】
【根据当前变量等级(小型私人投机客)及其口头承诺投入强度(低级别)计算增值预期…】
【进度折算模型更新!当前土地实际贡献度权重微增!】
【任务进度更新(包含增值预期贡献):0.00\/10亩!】
进度条猛地跳了一下!
从之前的0.000,跳到了0.00!
虽然依旧少得可怜,是十亩地的千分之一!但小数点后面,少了一个零!整整提升了十倍!
林闲啃窝头的动作猛地顿住,眼睛死死盯住系统面板上那个跳跃的数字!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强行塞进嘴里的“利益”感冲击着他。
陈老四那老狐狸一个画大饼式的空头支票、加上他林闲随口忽悠的“守坑”承诺,竟然真的被系统这死脑筋认!可!了!还折算成股份红利!强行给他那烂泥坑加了千分之一的贡献度?!
这算什么?空手套白狼?不对!是泥坑钓傻鱼,还被系统认证“入股成功”?
“哈…哈哈……”林闲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得呛咳,喉咙被干硬的窝头碎屑卡得生疼,眼泪差点呛出来,分不清是疼的还是乐的。这破系统,有时候死板得让人绝望,有时候又蠢萌得让你想扇它两耳光!
“系统爹!”林闲在心底疯狂吐槽,“你这脑子是不是进水了?陈老四那点唾沫星子画的饼,你当真金白银吃进去了?还分我红利?”他看着那从“超微型”进化到“微型”的进度条,无语又好笑,“行吧!股东就股东!千分之一亩也是地!总比没有强!”
笑过之后,冰冷的现实感重新压了上来。0.00亩距离十亩,依旧是珠穆朗玛峰级别的差距!而陈老四那老狐狸后天就要带着什么“淋煎匠”来了!到时候一看这坑就只是混了点盐块渣子的破泥滩,别说“宝地”,连“苦卤”都熬不出二两,他那双滴溜乱转的小眼睛能冒出噬人的绿光!他许诺的“六四分账”绝对会变成“拳头分筋错骨手”!
想到这,林闲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腿儿,细胳膊细腿,根本扛不住陈老四那种常年在外跑、精瘦却结实的老江湖一拳头,更别说还有啥“淋煎匠”帮手!王二愣力气大,但太憨,保护自己都成问题!
危机!巨大的危机就在后天!不!可能明天陈老四就杀个回马枪!
必须提前想办法!在那老狐狸验货翻脸之前,要么把他忽悠瘸,要么……把他踢出局!
一个想法,如同毒蛇吐信般在他心里滋生。他看向王二愣怀里那块大盐疙瘩,再看看烤窝头的火堆……
“二愣哥,”林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你那大块盐……先别抱那么紧了。”
王二愣正沉浸在窝头带来的满足和守护“宝贝”的责任感里,闻言茫然地抬头:“林哥…盐…石头…守坑…好…不能丢…”
“没说丢!”林闲凑近火堆,低声道,“你想啊,陈老叔说要找人来熬……好东西。这坑里好东西是啥?不就是你这大块盐变的吗?”他继续忽悠着傻狍子的世界观,“它在这坑里多待一会儿,被水泡泡,烂泥沤沤,没准就散开了,变成更多更好的……底料!懂不懂?就跟把饭放在锅里慢慢焖一样!”
他把王二愣的“盐”和“坑”强行绑定逻辑。
王二愣混沌的脑瓜艰难地处理着这个“焖盐”理论。他看看火堆上的余烬,又看看怀里硬邦邦的盐块,再想想陈老四描述的那个“熬”东西的锅……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奇怪的道理?焖饭他是懂的,焖盐……也不是不行?
“可……坑…现在…焖?”王二愣歪着脑袋,试图理解复杂的“焖盐工艺”。
“对!为了更快让‘底料’更香更浓!”林闲用力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你看,灶要烧柴火才旺!这坑要啥?要咸水?不对!要暖!要火气!你看这坑现在冷冰冰的,盐块在里面硬邦邦,它不肯化开嘛!来,听哥的!给你怀里这‘根苗苗’加点料!”
他示意王二愣小心地,把怀里那块婴儿拳头大的盐疙瘩,放一小半到那个刚刚烧过窝头、此刻还温热甚至有点烫手的灰烬余温里!
盐块一接触到温热的灰烬,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其实只是受热不均)。
“看见没?!”林闲立刻指着那点动静,斩钉截铁地忽悠,“它舒坦了!想化了!再给它加点火力!”
王二愣眼睛都直了!他立刻捡起身边几片枯草叶子和碎木片,小心翼翼地、像是伺候祖宗一样,铺在埋在温灰里的盐块小半边上,再用引火的干草屑轻轻点燃!
轰!
几片叶子和小木片瞬间被点燃,发出明亮的火焰!橘红色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埋在温灰里的大盐块!
盐块在高温炙烤下,表面迅速变得焦黑!一股极其呛人的、带着浓烈焦糊和诡异咸腥混合的气体猛地升腾起来!熏得王二愣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林闲却死死盯着那在火焰中变色的盐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又疯狂的弧度!
“对!烧!使劲烧!烧煳它!” 他在心底咆哮,“让这股糊味儿、焦味儿……给咱们的‘宝地’,添点‘老料底子’的烟火气!”
【滴!检测到外部因素强行介入!】
【目标土地(烂泥坑)环境要素变更:检测到微量焦糊有机燃烧残留物沉入……】
【气味因子参数发生剧烈变动!‘陈化’进程模拟???】
【外部增值预期模型……重新核算中…逻辑链稳定性下降…警告!】
面板上的任务进度条【0.00\/10亩】在火光映射下微微闪烁了一下。
林闲却根本没看面板。他眯着眼,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焦苦诡异的烟雾,仿佛嗅到了后天忽悠陈老四的终极武器!
“熏吧……好好熏……”他低语着,把手里最后一口窝头塞进嘴里,狠狠嚼着,眼神幽深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夜潭。
“熏出个咸鱼股东翻身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