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没想到,沈姑娘竟然唤他为兄长……”
江义的视线一直跟着沈丹清。
见她在顾重渊的身前停下,江义神情一时情绪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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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氏看到沈丹清宁愿将能跟着江大儒读书的机会给了顾重渊这个卑贱的样子,也不愿意给沈长平,心里很是不平。
回到永平侯府,她便立刻找到老太太和沈彦淳,在他们面前痛斥沈丹清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陆氏怄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沈丹清,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一个讨债鬼?!他顾重渊算个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侯府的养子罢了,你为什么事事总先考虑他,而不想着你的亲哥哥?!”
沈长平坐在旁边,捏着杯盏的手也因愤怒而骨节凸起。
他嗤声冷笑,语气嘲讽。
“母亲,你同她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她从来都没有把我们当作家人。她现在眼里只有顾重渊那个养子!”
老太太拧紧了眉,看着沈丹清的视线有几分不喜,“四丫头,事情是你母亲说的那样么?”
虽然,老爷交代过要她照顾好顾重渊,但,一个外人,一个亲孙子,两者一相比较,老太太自然还是更看重侯府的嫡长孙。
“祖母,是这样的。”
沈丹清依旧满脸的不在意。
仿佛不论他们说得再难听、骂得再狠,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她还端起旁边的清茶,浅浅抿了一口,说:“江大儒好心愿意指点一二,我第一个想到的的确不是大公子,而是兄长——”
“哐当!”
“沈丹清,你闭嘴!”
又一次听到沈丹清唤顾重渊为兄长,而只称自己为大公子,沈长平猛地将手边的茶盏向沈丹清砸了过去。
滚烫的茶水、锐利的碎片。
立刻在沈丹清脚边炸开。
“长平,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紧向你四妹妹道歉!”
老太太假模假样呵斥沈长平一声,而后再次看向沈丹清:“四丫头,你到底为什么对自己的亲哥哥如此无情?你好好告诉祖母,咱们今天就把话说开了。”
沈丹清面容无波地拂去溅到她腿上的茶盏碎片,再拿帕子擦了擦被沾湿的裙边。
而后,她将沈长平砸到她身上的碎片,扔到地上,笑着回答老太太的问题。
“祖母,这问题的答案难道还不够明显么?”
她无情?
她不念亲情?
真是好笑。
也不看看她回到京城的这大半年里,沈长平都是如何对她的。
沈丹清面容平静如古井,“祖母,丹清还没忘记一个月前,新阳公主邀我参加她的生辰宴,都发生了什么呢……”
沈长平差点把她“害死”了,可结果呢?
因为新阳公主罚沈长平不能参加下一届科考,他们便无不为他发愁叹气,仿佛他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而她。
作为整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到今天也没能等到沈长平向她赔礼道歉,更没有等到他们惩罚沈长平、为她讨回公道。
她才想问问,他们如此偏袒沈长平,是怎么有脸说她不顾亲情的?
“……”
重提旧事,老太太脸上青一道白一道,好不尴尬。
“丹清啊,我们……长平他……”
陆氏却觉得她太计较了。
“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你哥哥已经不能参加下次的科考了!这样的惩罚还不够么?难不成,你还想把他逼死才开心?”
“……”
见陆氏又搬出道德绑架这一套,沈丹清冷了面容,起身要走。
不想和他们多费唇舌。
陆氏自然不肯,冲上来拉她的手,红着眼睛质问她:
“是不是只要我们向你道歉了,你就和江大儒说清楚,让他收长平为徒?如果是的话,那我这个当母亲的亲自向你道歉,总可以了吧?”
陆氏说着撩起衣摆,就要向沈丹清跪下。
“母亲!你跪她做什么?!”
沈长平拦住陆氏,将她按回到椅子上。
而后,他猩红双眼,像是恨不得当场掐死沈丹清这个讨债鬼。
他说:“沈丹清,看看你做的好事!你冲撞母亲、忤逆兄长,你不孝不悌,简直不配为永平侯府的姑娘。你要是再不知悔改,我就要让父亲、祖母将你——”
“将我赶出家门是吧?好啊,赶紧的,拿了纸笔来写下一封断绝书,我今日便离开永平侯府!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沈丹清的回应干脆利落。
完全不在乎沈长平的威胁。
这样的话,上辈子她听过无数遍了。
每次,她只要有什么事做得不如他的心意,他就会搬出这套说辞来恐吓她。
偏偏那时候她傻,为了能留在这个家,不成为无依无靠的孤女,一次次向他们妥协、退让。
现在的她不一样了。
她不仅不怕,还一点也不在乎。
如此。
反倒换做他们怕了。
沈彦淳拧眉,狠狠瞪向沈长平。
“你说什么胡话呢!丹清是你亲妹妹,怎么能说出将她赶出侯府这样的话?!”
如今的沈丹清,和新阳公主、五殿下走得那么近,那是何等的荣耀!
还有,她写的话本子,在京城、直隶、平城有那么大的名气,他身为她的父亲,肯定会受到朝臣的羡慕,夸他养了个好女儿。
这时候把她赶出府去,岂不是打他的脸?
沈彦淳自然不许。
“可是,父亲!她——”
“你给我闭嘴!”
沈彦淳听明白了,四丫头是心有芥蒂,觉得他们过去无视她、苛待她,所以,才用这样的法子来刺激长平和陆氏。
她是想让他们幡然悔悟,同她道歉,同她赔礼。
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帮顾重渊,她心里还是渴望一家和睦、亲情温暖的。
如此想着,沈彦淳赶紧露出慈父的模样,“好孩子,你别伤心了。父亲这就让你哥哥去祠堂罚跪反省,让你母亲也禁足悔过。如此,你可满意了?”
陆氏睁大眼:“老爷?”
沈长平不解:“父亲?!!”
沈丹清:“……”
不是。
他们为什么总是觉得,他们只要轻描淡写地道个歉,她就一定会原谅他们啊?
曾经那些砍向心头的伤口,就算随时间愈合,也依旧会留下丑陋的伤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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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老太太的慈心堂出来,沈丹清在抄手游廊下坐下。
她瞧着天上云卷云舒,想让院子里的风,将她心里的那些憋闷慢慢吹散。
谁知——
“丹清妹妹。”
魏初景居然也跟来了永平侯府,还在这里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