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巨爪撕裂空气的锐啸，如同死神的丧钟，在裴度被血污和孢子模糊的视野中无限放大。菌化首领那仅存的、怨毒疯狂的深黄色独眼，倒映着他因异变而扭曲的手臂和许霜药瘫软在地的渺小身影。后方，活化植物根须蠕动缠绕的恐怖声响和菌傀大军逼近的嘶吼，如同合拢的铁壁，彻底封死了退路。
绝境！纯粹的、令人窒息的绝境！
裴度能感觉到体内最后一丝力量都已被榨干，如同被彻底抽空的破麻袋。那只异变的右臂沉重如铅，暗红的纹路如同燃烧的烙印，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肩胛，皮肤下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奔流，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非人的麻痒感。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冠冕贪婪的吮吸，生命力正以恐怖的速度流逝。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暗红的纹路正试图突破肩胛的界限，向着他的胸膛和脖颈侵蚀！视野的边缘开始出现不祥的、如同血丝般蔓延的暗红虚影。
放弃吗？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在濒临破碎的意识边缘一闪而过。然后，便被一股更加原始的、混杂着滔天恨意和不甘的狂暴火焰彻底焚毁！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饱含着无尽痛苦与毁灭欲望的咆哮，从裴度撕裂的喉咙中迸发出来！不是对着砸落的巨爪，不是对着逼近的菌傀，而是对着那沉甸甸压在整个世界上、如同冰冷恒星般悬于头顶的——菌主意志！
就在这咆哮发出的瞬间！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亿万生灵绝望哀嚎的意念洪流，如同无形的、污秽的泥石流，顺着融合冠冕那被强制贯通的荆棘尖刺，狠狠灌入了裴度濒临崩溃的意识！
精神污染！菌主的低语！正式降临！
不再是倒计时归零时的精神尖啸，而是更阴险、更致命、更无孔不入的侵蚀！
“放弃吧…残次品…”一个冰冷、宏大、如同无数声音重叠的低语，直接在裴度的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绝对的权威，“你的存在…毫无价值…你的挣扎…徒增笑柄…”
“看看你的手…看看你的身体…丑陋…扭曲…失败…”低语如同毒液，精准地浇灌在他身份崩塌的伤口和身体异变的恐惧上，“你只是…为‘完美容器’准备的…劣质养料…”
“那个培养舱里的‘你’…才是真正的‘裴度’…才是被选中的‘王座’…”低语扭曲着，幻化出清晰的景象——幽蓝的培养舱中，那个安详沉睡的“自己”，皮肤光洁，毫无瑕疵，散发着一种冰冷的“完美”气息。而现实中，他异变的手臂、满身的血污、扭曲的面容，在对比下显得如此丑陋不堪！“你…只是一个…即将被淘汰的…错误代码…”
“融入我们…回归本源…放弃这无谓的痛苦…成为‘完美’的一部分…”低语充满了诱惑，如同伊甸园的毒蛇，“你的愤怒…你的不甘…只会加速你的毁灭…成为‘完美容器’苏醒的…第一份祭品…”
这低语，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致命！它利用裴度刚刚得知的克隆体真相，利用他身体加速异变的恐怖现实，利用他内心最深处的不安与自我怀疑，编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绝望之网！一股冰冷的虚无感，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绕上裴度的心脏，让他几乎握不住最后一丝反抗的意志！异变右臂的灼痛似乎都变得麻木了。
“不…不…”现实中，裴度发出痛苦的低吼，身体剧烈摇晃，眼神开始涣散。菌主的精神污染，配合着身体的崩溃和眼前的绝境，形成完美的绝杀！砸落的金属巨爪阴影，已经笼罩了他的头顶！
“裴度——！！！”
一声微弱却尖锐到极致的呼喊，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猛地刺入裴度的意识！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来自那被强制贯通的、痛苦不堪的共生连接！
是许霜药！
她在剧痛和濒死的边缘，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通过冠冕的连接，将一股强烈到极致的情感洪流，狠狠撞进了裴度被污染侵蚀的意识核心！
那不是语言，是纯粹的情绪风暴！
是她在菌化首领巨爪阴影下、面对即将到来的粉身碎骨时，那无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裴度，让他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死亡的冰冷触感！
但在这恐惧的潮水之下，更有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死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守护的执念！那执念的目标，赫然指向他——裴度！并非指向她自己！
是她在意识模糊中，感知到裴度精神防线即将被菌主低语彻底击溃时，爆发出的一种近乎本能的、不顾一切的警醒与呼唤！如同溺水者最后挣扎着伸出的手！
这股源自许霜药濒死边缘的、混杂着极致恐惧与守护执念的情绪洪流，如同最猛烈的强心剂，又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裴度被菌主低语冰冻的意识上！
“呃啊——！！！”
裴度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咆哮！这一次，咆哮中充满了被强行唤醒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狂暴意志！
许霜药的恐惧，点燃了他被虚无感压抑的愤怒！
许霜药的守护执念，撕碎了菌主低语编织的“毫无价值”的谎言！
许霜药濒死的警醒，让他看到了那砸落的巨爪阴影下，她渺小而脆弱的身影！
她还在！她还在试图…保护他？！
这个认知，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裴度心中所有残存的、混杂着暴戾、不甘、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被强行唤醒的复杂情绪！
“滚开——！！！”
裴度双目瞬间被猩红的光芒彻底占据！那不是理智的光，是彻底疯狂的、燃烧生命本源的野兽凶光！所有的剧痛！所有的异变！所有的侵蚀！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燃料！
他不再抗拒融合冠冕！他主动地、疯狂地、如同打开地狱之门般，将自己残存的生命力、意志力、连同那被菌主污染却同样狂暴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彻底地灌入头顶那顶荆棘缠绕的双生冠冕！
“嗡——！！！”
融合冠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刺目猩红光芒！那光芒不再是流淌的微光，而是凝聚成了实质的、如同液态火焰般的能量洪流！整个阴暗的通道被映照得一片血红！
代价是毁灭性的！
“咔嚓…咔嚓嚓…”
裴度那只完全异变的右臂，皮肤下的暗红纹路如同熔岩般疯狂涌动、亮起！皮肤瞬间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暗红色泽！肌肉和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的呻吟！异变的纹路如同贪婪的藤蔓，疯狂地冲过肩胛，向着他的右侧胸膛和脖颈急速蔓延！所过之处，皮肤隆起、龟裂，露出底下如同烧熔金属般暗红发亮的肌肉组织！甚至能看到几片细小的、如同红宝石碎屑般的晶体，在龟裂的皮肤边缘凝结！
脊椎深处传来的剧痛，更是达到了顶点！仿佛那刺入的荆棘尖刺正在疯狂生长、分叉，要将他整个人从内部彻底贯穿、撕裂！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这狂暴的力量点燃、焚烧！
“呃啊啊啊——！！！”裴度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终极咆哮！他那只彻底异变、如同恶魔之爪般的右臂，带着撕裂一切的意志和融合冠冕引爆的、如同血色风暴般的恐怖能量，不再去格挡那砸落的金属巨爪，而是以同归于尽的惨烈姿态，朝着前方——那堵由巨型活化植物根须形成的、不断蠕动的恐怖屏障！
狠狠轰出！
目标——撕开一条生路！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轰隆——！！！！！！”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巨响！
那不是单纯的物理撞击，而是能量与生命形态的终极碰撞！
裴度那只异变右臂前端，凝聚到极致的猩红能量如同怒龙般狂涌而出！狠狠撞在那不断蠕动增厚、覆盖着金属般角质层、流淌着腐蚀粘液的活化植物根须屏障上！
暗紫色的巨大藤蔓在接触的瞬间，如同遭受了亿万伏高压电击，猛地剧烈痉挛、抽搐！坚韧无比的金属角质层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寸寸龟裂、崩飞！粘稠的腐蚀性汁液在猩红能量的高温下瞬间汽化，发出“嗤嗤”的刺耳声响和浓烈的白烟！粗壮的根须被狂暴的能量强行撕裂、碳化、粉碎！一个巨大的、边缘还在燃烧着暗红能量火焰的破洞，硬生生被轰开！
通道后方被吸引而来的菌傀大军，首当其冲！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菌傀，被狂暴的能量余波扫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蜡像般熔解、气化！稍远一些的，也被冲击波狠狠掀飞，撞在通道壁上，骨断筋折！
而正面承受了绝大部分冲击的菌化首领，他那砸落的金属巨爪，在距离裴度头顶不足半米的地方，被狂暴的能量洪流狠狠掀开！巨大的力量反噬，让他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巨锤砸中的沙袋，踉跄着向后倒退，将身后的杂物撞得粉碎！
绝境！被这燃烧生命的一击，硬生生撕开了一道染血的缝隙！
“走——！！！”裴度在能量爆发的余波中，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七窍都渗出了暗红色的血丝，那只异变的右臂无力地垂下，皮肤龟裂处露出的暗红肌肉组织如同烧焦的碳木，冒着缕缕青烟，几处凝结的暗红晶体闪烁着不祥的光泽。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对着意识连接中同样濒临崩溃的许霜药，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许霜药被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和狂暴的能量冲击震得短暂清醒了一瞬。她看到了前方被轰开的植物屏障破洞，看到了外面隐约透出的、更加破败但也更加广阔的城市废墟景象！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不知道从哪里榨取出最后一丝力气，连滚爬爬地扑向那个破洞！
裴度踉跄着跟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异变的右臂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身体内部如同被掏空焚烧。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能量冲击掀退、正发出更加暴怒嘶吼、挣扎着要重新扑上来的菌化首领，以及后方重新涌来的菌傀，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燃烧殆尽的灰烬。
就在两人即将冲出破洞的瞬间——
一股庞大、古老、带着亿万植物根系在地下无声蔓延所沉淀出的浩瀚意志，如同无形的深海，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
植物网络的“注视”！
这“注视”没有任何温度，没有敌意，也没有善意。它如同一个绝对理性的观察者，冰冷地扫过裴度那只正在缓缓“熄灭”、冒着青烟的异变手臂，扫过他头顶那顶因过度抽取力量而光芒黯淡、荆棘尖刺似乎都萎靡了几分的融合冠冕，扫过地上被撕裂、碳化、仍在微微抽搐的活化根须碎片，最后，落在了勉强冲出破洞、瘫倒在地的许霜药身上。
没有攻击，没有阻拦。
只有一道极其微弱、如同风中落叶摩擦、却又清晰无比的意念波动，直接在这片区域所有活着的（或者半死不活的）意识中响起：
“共生…诅咒…”
“钥匙…磨损…”
“容器…三缺一…”
信息破碎、模糊，带着难以理解的古老韵律，如同谜语。那意念在裴度和许霜药濒临崩溃的意识中一闪而过，没有解释，没有停留。仿佛只是记录下观测数据后的例行标注。
下一秒，那被裴度轰开的巨大破洞边缘，那些还在燃烧着暗红能量余烬的活化根须残骸，如同接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开始疯狂地蠕动、增生！更多的暗紫色藤蔓从地下、从墙壁中钻出，如同无数条复苏的巨蟒，以更快的速度、更坚韧的姿态，再次交织缠绕，迅速填补着那个破洞！将菌化首领狂暴的嘶吼和菌傀大军的脚步，以及那令人窒息的菌主威压，重新隔绝在内！
通道被重新封闭，但不再是死路。植物网络用自己的方式，“处理”了这片混乱的区域，将威胁暂时封锁。它没有帮助，也没有落井下石，只是冷漠地维持着某种…平衡？或者说，是在等待着什么？
“噗通！”
“噗通！”
两声沉闷的落地声。
裴度和许霜药几乎是同时摔倒在破洞外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灰尘的地面上。这里是城市废墟更深处的某个区域，建筑更加残破，巨大的裂缝如同伤疤般撕裂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烈的硝烟味和一种…奇异的、带着草木灰烬气息的焦糊味。
脱离了活化管道和泵站的封闭环境，脱离了菌傀的追杀，暂时被植物网络隔绝了身后的威胁。但他们付出的代价，惨重到无法估量。
裴度仰面朝天，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部灼烧般的剧痛。他那只彻底废掉的异变右臂无力地摊在身侧，从指尖到肩胛，皮肤大面积龟裂、碳化、剥落，露出底下如同烧熔后又凝固的暗红色肌肉和筋膜组织，散发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几处较大的伤口边缘，凝结着暗红色的、如同不规则宝石般的晶体，闪烁着微弱而邪异的光。暗红的异变纹路虽然停止了疯狂蔓延，但颜色深得如同干涸的血液，牢牢盘踞在他右侧小半个胸膛和脖颈上，带来持续不断的、深入骨髓的麻痒和灼痛。最恐怖的是，他感觉不到那只手臂的存在了，只有一片虚无的剧痛和一种…与那异变肢体之间，多了一层冰冷隔阂的诡异感觉。融合冠冕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荆棘尖刺似乎都收缩了一些，但脊椎深处那被贯穿的剧痛和生命的流逝感，却并未减轻。
许霜药则蜷缩在他不远处，身体因为剧烈的精神反噬和共生连接过载的痛苦而不受控制地痉挛。她的脸色是死灰般的惨白，嘴唇毫无血色，七窍流出的血痕在灰尘覆盖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荆棘王冠歪斜地戴在头上，几乎没有了光芒。她的意识在剧痛和混乱的漩涡中沉浮，共生连接因双方都濒临崩溃而陷入了极不稳定的状态，时断时续，每一次微弱的连接，都带来针扎般的刺痛和混乱信息的碎片冲击。
暂时安全了？或许。
但菌主那冰冷宏大的意志，依旧如同无形的铅云，沉甸甸地笼罩着整个废墟。它的低语虽然因距离和植物网络的隔绝而减弱，却并未消失，如同附骨之疽，在两人濒临破碎的意识边缘徘徊、窥伺。
“残次品…挣扎…徒劳…”
“融入…完美…”
“痛苦…终结…”
低语如同冰冷的毒蛇，继续舔舐着裴度的神经，试图再次将他拖入绝望的深渊。同时，新的幻象碎片开始滋生：不再是冰冷的雨巷和被拖拽的恐惧，而是幽蓝的培养舱内景。那个沉睡的“自己”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冰冷、空洞、毫无感情，却又带着一种高高在上审判意味的眼睛！那双眼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死死地锁定了废墟中狼狈不堪、肢体残破的他！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看，这才是真正的完美。而你，只是等待回收的残渣。
“呃…”裴度痛苦地闭上眼，试图驱散这精神污染的毒刺，但异变肢体的剧痛和身体的极度虚弱，让他连集中精神都变得无比困难。
另一边，许霜药的状态同样糟糕。植物网络那道模糊的意念（“共生…诅咒…钥匙…容器三缺一…”）如同魔咒般在她混乱的意识中反复回响，带来巨大的困惑和不安。更让她痛苦的是精神层面的侵蚀：一些完全陌生的、扭曲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她脑中闪现——不是裴度的记忆，也不是她自己的！是扭曲蠕动的巨大根须在黑暗地底穿行的视角…是冰冷的金属仪器滴落着绿色液体的滴答声…是无数孢子如同星辰般在意识宇宙中明灭的景象…这些画面带着强烈的植物感知特征，却又充满了冰冷的数据流痕迹！是植物网络的记忆碎片？还是菌主污染对她大脑的扭曲？她无法分辨！这些碎片严重干扰着她的思维，让她头痛欲裂，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变得扭曲失真，仿佛隔着毛玻璃看世界。
两人的情绪，如同两个失控的污染源，通过那极其不稳定、时断时续的共生连接，疯狂地相互感染、污染：
裴度被菌主低语和幻象催生的冰冷虚无感、自我毁灭倾向、以及对“完美容器”的刻骨恨意，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次次冲击着许霜药本就脆弱的精神堤坝。
许霜药因精神侵蚀带来的混乱、恐惧、对植物网络模糊意念的困惑、以及对裴度惨烈伤势的锥心愧疚，也如同无数根尖针，反复刺痛着裴度濒临麻木的神经。
他们像两个在狂风暴雨中紧紧捆在一起、却又互相撕咬的溺水者，被共生的枷锁锁死，在痛苦和绝望的漩涡中一同沉沦。崩溃，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裴度挣扎着，用那只还能动的左手，撑起半边身体。他看了一眼自己那只彻底废掉、如同怪物肢体的右臂，又看了一眼不远处蜷缩着、气息奄奄的许霜药。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冰冷，席卷了他。
结束了吗？
就在这时，那断断续续的共生连接，在又一次微弱的刺痛中，捕捉到了一丝来自许霜药意识深处的、极其细微的波动。
不再是恐惧，不再是愧疚，也不是混乱。
那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悲哀。一种看着自己毕生心血（无论是植物网络还是裴度这个“载体”）走向不可挽回毁灭的…巨大悲哀。如同目睹星辰陨落。
这股悲哀，微弱却无比清晰，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裴度被暴戾和绝望充斥的心防。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许霜药。
几乎同时，许霜药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转动脖颈，那双因痛苦和混乱而失去焦距的眼睛，茫然地、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望向了裴度那只残破的异变手臂和脸上凝固的、如同雕塑般的冰冷。
目光在布满灰尘和死亡气息的废墟空气中，无声交汇。
没有言语。只有通过那脆弱不堪的共生连接，传递过来的、彼此最深处最真实的情绪碎片：他的暴戾、虚无、不甘…她的恐惧、混乱、悲哀…以及那在绝境深渊底部，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对对方存在的…确认。
下一瞬间——
“嗡！”
如同超载的电路终于烧断！
两人意识深处那根被强行贯通的、痛苦不堪的荆棘连接线，在承载了太多狂暴能量和极端情绪后，猛地绷断！一股强烈的、如同脑髓被瞬间抽离的剧烈眩晕和空白感，狠狠击中了两人！
“呃…”
“啊…”
两声短促的闷哼。
裴度和许霜药同时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瘫倒在冰冷的废墟之上。
融合冠冕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也彻底熄灭。只留下残破的肢体、昏迷的身影、遍布暗红纹路的皮肤、以及废墟上空，那依旧笼罩一切的、冰冷而饥饿的菌主意志。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这片小小的角落。只有远处，活化植物根须重新封锁通道的蠕动声，如同巨兽的呼吸，低沉地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