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衡。”
季未然在周围数道充满杀意的眼神中缓缓走来，无视了周围那些神弃民恨不得生啖他肉的表情，有其他人掠阵，这些看似怪异实际上战斗力不足的「神弃民」根本伤不了他分毫。他身上那一套缄默骑士制式战甲仿佛贴合进了骨血，面罩揭开，露出那张不再年轻却依旧英挺的脸。
他的左胸口处，有着一道巨大破损而愈合后的不规则疤痕，正是他在沈一衡的灰域中迷失亲手捏碎自己心脏的位置。
他……居然还活着。
沈一衡眉头狠狠一皱，眸中迸出杀意，但却没有立刻出手。
他不明白。
那一击，他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季未然的心脏在他自己指间炸裂，心脏破碎都能够活着吗？
季未然却像从另一个世界走回来一样，从战火中踏出，穿着联盟的制服，站在所有杀戮的中心。
突然一颗绿色的孢子飞进沈一衡的耳中，像是树的种子一样，沈一衡迟疑片刻，随即脸色恢复了正常。
“你竟然还没死……”沈一衡低声开口，语气难辨是惊怒还是困惑。
“是啊。”
季未然笑了，唇角微弯，但那弧度中没有一丝愉悦，只剩下某种令人不适的理解和怜悯。
“我也以为我死了。可后来发现……原来只要联盟还需要你活着，就不会让你死，尤其是我这种功臣。”
“功臣？你？”沈一衡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屑。“你要是还想要颠倒黑白说二级芯片的事情你就错了，我没功夫跟你谈论这些？”
“你为什么这么幼稚？我不是来跟你说是非对错或者黑白的，这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我们都是处在灰的立场。”季未然笑着走近沈一衡身前，那模样似乎早已忘记了自己在对方的领域内险些丢了命，要不是联盟将他改造恐怕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他就这样大剌剌的走进沈一衡身边，看似没有一点儿防备。
突然从左边的洞穴里钻出一个长相怪异的「神弃民」，他的手上长着一条长鞭，一见到季未然就奋不顾身的冲了出来，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手的兴奋，身体甚至因为嗜血的冲动而颤栗起来，为了这一刻他在阴暗中等待了好一会了，就等待着季未然的靠近。
“死，你这个不敬神的家伙。”
“噗呲。”
一柄细长的光剑瞬间从背后捅穿了这名「神弃民」的心脏，而后没有半点阻碍的将其一分为二，开膛破肚，鲜血流了一地。
露出身后缓缓收剑的季未然左手，他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神弃民」的身后，这种速度连沈一衡的都没有捕捉到。
而在不远处更是显露出一道全副武装的身影，正是刚离开的最后一名缄默骑士。此刻他去而复返，见季未然一剑结果了威胁这才放心的离开了。在他眼中他没有发现沈一衡身上有半点污染迹象，那么他就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一样，季未然自然也不需要他的保护。
季未然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的表情没有丝毫起伏，甚至没有往那具被刺穿的尸体再看一眼，只是轻轻甩了甩手中光刃，将残血甩干，继续朝沈一衡迈进一步。
“不用这样看我，我是文官，不善战斗。”
“只是这群人，哦，「神弃民」。他们脑袋怕是也异化了，真的……太容易冲动了。”他说，语气里带着一点近乎悲悯的冷漠，“也太弱了。就这种程度是没有办法把我也拉进地狱的？”
那名「神弃民」的尸体缓缓滑落，失控的异化血液流入岩壁的裂隙中，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但被战甲自带的防护隔绝开来。
沈一衡没有动，在尸体上扫了一眼，那张脸是昨天折磨金玦中的一员，没想到今天就是他生命的尽头，甚至连一句遗言也没留下，只留下了冰冷。
“你想讲些什么我劝你快些，不然外面的人等急了。”
“虽然你对我有杀心，但是说真的我不讨厌你，甚至有些喜欢你，因为我的女儿天池。”
沈一衡一愣，没想到季未然能说出这种话。
“喜欢吗？都打的要死要活了，别说这种话，沈漪，沈苓都因你而死，只要我有机会，你现在已经死了一万次。”
“不，这是我的真心话，没有掺假。这是我最后一次劝降，回归联盟吧，这里的「神弃民」不过是劣化的人类，他们不适合你，你现在回归联盟还有机会看到联盟大一统的机会，夺回一切失地，而你会作为人类的功臣名垂青史。”
“呵呵。”沈一衡彻底笑了，笑的有些嘲讽，“回归然后再等待被随时安上一个罪名，在适当的时机默默地死去吗？”
“联盟早已经腐朽了，内忧外患，我一心想服务的联盟...不是这样。既然这样的组织不适合我待，那我就另谋他处。”
季未然眼波始终淡淡，述说着令人心悸的话。
“沈一衡，你该一开始就死在迦门地下收容中心的。你带着第三天灾，一起埋葬在血雾里，那才是对人类最大的贡献，至少造福人类百年时光。”
“在你死后，联盟会为你正名。你沈一衡一生奉献与天灾的战斗，为收复人类失地做贡献。不会让你带着污名而去的，这我能保证。”
“联盟会为你立碑，为你颁勋，为你正名。你会是烈士，英雄，神。”
季未然的眼中划过一抹幽幽的亮光，像是看透了这一切早就被设定好的剧本，“你死了之后，连罪名都不会留在你头上。所有的错误，都会被归结为天灾异动，系统失控，污染体暴走，执掌之下的无奈。”
“可你偏不。”
“你不仅活下来了，还反抗审判，不仅反抗审判还逃了，甚至还拐走了联盟的使者金玦。”
“你这不是活生生的抽联盟的脸面吗？”
“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能逆一个联盟？以为你一个人，就能掀翻这张千层编织的秩序网？”
“你以为你能把天翻过来，看清楚它到底是不是蓝的？”
季未然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冷。
“就凭你一个人就能看透这朗朗乾坤，澄清玉宇？别开玩笑了！”
“别开玩笑了，沈一衡。你对联盟的力量……根本一无所知。”
“缄默骑士，”他微微抬手指了指四周那些仍在血战的银纹战甲，“只是其中之一，联盟刚配备给祁城的战略物资，本来申城也会有的，只是出了你这事被取消了，还要感谢联盟给了我这个机会份额，我才能重新站在你的面前。”
“他们不是清扫污染的工具。他们，是联盟的意志，是秩序的执行者。”
“这就是联盟的力量！而这也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联盟一直都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一个重新收复失地的机会，如果人类真如入眼这般羸弱，那早就被异端灭族了。”
突然，整个「余渊歧巢」轰然震动。
地底的孢质墙壁猛然崩裂，如同惊醒的巨树扭动枝桠，开始疯狂抽离地基。
地面之下，「树」的低语如雷轰鸣：
“逃——孩子们，快逃！！”
“时间拖够了，全部回缩。”
“迁巢。”
十余道通道洞穴同时崩裂，灰雾像失控的洪水从中炸裂而出，携带着全巢穴生命体的意识连接。
所有「神弃民」只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拉进了一个巨大的集体意识网络中，无数的光点汇聚，所有人目光呆滞了片刻。「树」那扎根在网络的身影竟然强行连接「余渊歧巢」的集体意识，竟直接发动了——
“迁巢。”
“迁巢。”
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不停回荡在所有洞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