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小白答应了一声就不再做答，获取了事务所主机权限，启动了模糊识别搜索系统。
她将关键词“秋莺”“1934”“申城”“剧团”“名伶”等输入数据库检索，片刻后，虚拟屏幕上开始快速刷出老旧报刊、地方志手抄本、民国演艺记录等文献残页。
“还真有啊。”她眯了眯眼，手指飞快滑动页面，最终停在一篇发黄报纸的数字化复刻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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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声报·1934年3月刊》节选
【梨园异闻】
本月初，申城梨园春场热闹非凡，各大戏院接连上演清唱折子戏。其中，最引人注目者，乃“清明台”台柱女伶秋莺，其曲《梦回梨园》技惊四座，惜演罢忽病，已闭门谢客数日。
据坊间传言，秋伶病中谵语不止，自称“梦中有火，火中有人”；更惊人者，有同台伶人声称，于其妆台铜镜中，曾见纸人倒影，状甚诡异，惹得众人惶惶不安，已请坛司祭镇。
据另一名同台伶人传秋莺病前时常对着铜镜自我演绎，或是提高技艺之手段，恐其为己所吓。
戏院掌柜已遣人请“静安书院”旧主，民俗学家，亦是秋莺好友沈致远君出面调停，愿以心学之术化解女伶之忧。
然则沈志远二人衣寝同室，不避亲疏，不过多日秋莺气色见好，二人或好事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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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读到这，忍不住皱起眉头，“真·纸人入镜，火中疯癫……这是什么戏码？怎么那时候的报道就是这么玄学的吗？”
“......还这么八卦。”
她顺手调出申城市志中的一则补充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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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城市志·卷二十五·文化民俗志》节选
【厄梦信仰与“送厄草偶”习俗】
……据考，三十年代曾有异端迷信流入市区，号称“梦中可得福祸启示”，以草偶焚烧为祭，焚时以镜照身，谓之“照见真魂”。有女伶秋某因此患心病，自焚未遂后失踪，传言其魂附纸偶，遂有“纸人戏梦”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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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些，小白脸色沉了下来。
她立刻将内容转发给沈一衡，同时语音接通：
“沈一衡，我找到些你可能不太愿意知道的东西。”
“先说‘秋莺’。”
“1934年，清明台当红名伶，代表作叫《梦回梨园》，唱的是一个人梦中救夫，却反被梦烧死的悲剧……你没看错，主题是梦、火、牺牲。”
“她在一次演出后疯了，还说铜镜里有纸人，疯癫前请过一个人来帮她——叫沈致远。”
她语气一顿，声音放低了些：
“再后来，另外的小道消息说她失踪了，而静安别苑连着书院都被一场离奇的火烧得连根不剩，死了七个，但……户籍上，沈致远并不在死者名单里。”
“这样子。”沈一衡依旧老神在在的望着天边渐渐亮起的天边，那星宿在夜幕中缓缓隐去。
“对了，你在帮我看看，秋莺有没有个孩子。”
“好的。”
“孩子...孩子......报道里也没有记载。”
“甚至沈致远也没有孩子，甚至报道里我都没有看到过有关于翠的只言片语，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好的，我知道了。”
“还有一个细节，秋莺疯前曾写过一段话，留在妆台后壁上——”
‘若梦中皆为假，我宁焚于此镜前，留真名于火。’
小白轻轻吸了口气：“你在铜镜中找到的照片上那句‘梦中之人皆非我’，现在你知道那是谁写的了吧？”
“她真这么说？”沈一衡那头声音略有点空。
“真的，档案原图都翻出来了。”
“你现在是什么表情，我猜你——”
“像见了鬼。”他答得飞快。
“这样看起来，这个沈致远和秋莺姥姥的关系还真不简单，可能早就勾搭成奸了，偷偷生了孩子，还不让其他人知道。”
“啧啧啧，当年这么刺激的吗？名伶和民俗学者，先生，身份一点也不匹配，好一段禁忌之恋啊。”沈一衡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起身。
“这个民俗学者，恐怕早就知道「稻草人」还有什么鬼「送厄」的事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但是静安书院也被焚毁，当年还有没有见证者？譬如伤者什么的。我还不想这么快直面姥姥和翠，还是多掌握些线索再说。”
“嗯？”小白又是一阵敲击，“你还别说，真有。”
“哦？说来听听。”
“沈致远是民俗学者，当年他参加了个同好会，其中他的一个至交好友当年也在那场诡异的大火中被严重烧伤，不过人运气挺好，及时送去了医院。”
“除了植皮，还做了长达一年的语言康复训练，后来就彻底隐居了。”
小白盯着屏幕，声音带了点诧异：“这个人还真顽强。你猜他后来在哪落脚？”
“申城？”沈一衡伸了个懒腰，顺手摘下树枝上被风吹斜的黑布条。
“那是，他就没有离开。你不是很聪明吗？猜一猜，不过我保证你猜不到。”小白难得还买了个关子。
沈一衡思考片刻，脱口而出。
“里弄会的头头？”
“卧槽？你怎么猜到的。”
“我猜的。”沈一衡的语气平静得近乎懒散，像是刚吃完一顿无聊的早餐，“你刚才那语气，跟我小时候偷糖果被奶奶逮住时一模一样——一边想瞒着我，一边又想我快点猜出来。”
小白沉默半秒，然后无语地骂了一句：“你这脑子不是应该拿去拯救世界吗？非得用在猜八卦上。”
“八卦才是通向真相的捷径。”他打了个响指，嘴角勾起，“所以你说的那个被烧伤、语言康复、现在成了‘里弄会’会长的前民俗学者，叫什么？”
“方晋平。”小白飞快调出一张模糊的老年照片，“他就是当年那个‘民俗信仰研究小组’成员之一，跟沈致远关系密切。书里说他年轻时候很沉默寡言，喜欢记录异闻，但火灾之后一度变得极端厌世。直到五十岁那年，突然跑去申城老城区租了几间厢房，把一帮退休老头老太组织起来，搞了个叫‘里弄会’的市井民俗互助团体。”
“说是互助团体，其实……”她顿了顿，“据我掌握的情报，他们内部一直在搜集民俗异象记录，还收藏了不少年代久远的旧器物，尤其是——”
“铜镜？”沈一衡接话。
“……对。”小白看着屏幕上那一排藏品清单，低声说，“他好像一直在找一面失踪的镜子，一面‘带梦而生、照人入厄’的镜子。”
沈一衡望着那片尚未完全亮透的天，远处市井微微泛起的炊烟仿佛从另一个时空飘来，眼底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我想我知道，下一步该去哪了。”
他拍了拍裤腿，站起来，像是随手抖落一身旧梦。
“帮我安排个身份，就不容易被人发现的那种。”他对小白说，“我打算去拜访‘方会长’——就说我想加入‘里弄会’，有件老物件想请他掌眼。”
小白皱了皱眉，“就你？他可不是什么人都见。”
“我会带上那张照片，还有那本《清明·灯下说梦》的剧本副本。”沈一衡淡淡说，“如果他真是见过那场火的人，他会认得剧本末尾那行字。”
“如果必要的话，我连铜镜都可以给他。铜镜......”
“梦中之人皆非我，惟有火焚，方可忘身。”
他低声重复那句，像是在跟某个注定会出场的人隔空告别。
小白没有再说话，只是迅速开始调配身份系统的后台参数，目光一边紧盯那张老报纸数字化页面上的秋莺旧影，脑中闪过那个可能永远也拼不完整的名字：
——“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