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被污染侵染过的泥浆一样厚重,位于地下的迦门收容中心d区。
倒塌的收容区废墟上,细碎的灰尘还在空中飘荡。
在遥远的天花板阴影里——
一双赤红色的眼眸悄然睁开。
“啧。”
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轻声低哼,银白色的短发微微晃动,短发上系着一根红色的丝带,她伸出右手极为宝贝的在红丝带上抚摸了片刻。
她手指划过半空,悄悄折叠了一道【空间屏障】,遮住自己与一旁一只双目猩红的乌鸦的气息。
“真麻烦啊,差点被他这次的结界塌缩卷进去。”
“他的能力进步的好快。”
“说真的,林镜下次还有这种危险的活你自己上,按理说论能力你的空间能力还有附身,探查情况不是比我安全多了。”
旁边,乌鸦瞬间张开双翅,化作半人半鸦形态,黯黑色羽翼微微敛拢,站在林镜身侧,看上去像个营养不良的小跟班。
“许眠。”被称作林镜的银发女人忽然开口,“……他已经在逼近Level-3了吧?”
“那不是废话,他提早这么多收容了「稻草人」,污染程度只会更加不可控。”
“你这样逼他,不怕他真的早死啊,到时候我们那些兄弟可就......”
许眠小声嘀咕,声音像树枝上悄悄裂开的细痕。
林镜没有回答,只是偏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躺在废墟之上染血的瘦削身影,仿佛在破碎的废墟里也从未真正屈服过。
“他要是会死,那就不是他了。”
许眠嘴角抽了抽,随即比了个大拇指。
“好一个最毒妇人心。”
“想死说一声,我这单人空间屏障还更轻松些。”
“咳咳咳...我错了。”许眠毫不迟疑的鞠了个接近一百八十度的躬。
“太急的话,他会崩坏。”
林镜似乎在自言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味,“再说如果不把他推到边缘……又怎么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呢?”
许眠微微缩了缩脖子,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危险。
两人隐匿在破碎的管道深处,如影随形地注视着沈一衡的处理过程,
却在表面保持着绝对的沉默,像两个幽灵,静静等待猎物成熟。
——不能出手。
——不能暴露。
——不能,太早靠近。
他们有着自己的规矩和耐心。
就在这时——
远处,一道粗暴的脚步声踏入废墟,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所有人,立即清扫现场!”
清理小队来了。
十几名身穿重甲的战斗员迅速散开,
有人架设警戒线,有人拖拽着瘫软的036号残躯重新封存,
银色的固定锁链像毒蛇一样缠绕上去,
金属的锁扣砰砰作响。
在硝烟未散尽的空气里,
一名面无表情的小队长半跪在废墟中央,低声对着肩章通讯器汇报。
“编号036污染体已重新收押,区域通道损毁严重,初步估计损失A级人员3名,b级人员7名,设施破坏率达到38%。”
“附加汇报——沈一衡,代号梦境之主,自行压制污染体,状态极不稳定。”
通讯另一端传来高层冷硬的指令,毫不掩饰杀意与防备:
【将沈一衡押入d层最深处,单独关押。】
【更换为最高强度隔离区,旁边为传闻级收容物。】
【——禁止任何形式的人为干预。】
“包括钟岷队长?”
【除非简厄辰亲自求情,否则拒绝一切探视。】
“是!”
小队长冷冷应了一声,猛然起身,浑身穿着厚重的防护服,他的五指扣住沈一衡的一只脚踝,猛的发力像拖拽一具死物那样,一路在破败的废墟上拉行。
不一会儿便拖拉的血肉模糊,陷入昏迷状态的沈一衡浑身血迹斑驳,脑袋狠狠磕在废墟之上,在身后留下的,是一路血迹与尘土交融的痕迹。
小队长嘴里骂骂咧咧,声音充满恶意与不甘:
“一群背叛了人类的高贵,转头利用异端力量的渣滓。”
“污染体就该死,凭什么让我们兄弟出生入死,还得护着你们这群畜生?”
“污染了就是畜生,不配称之为人。”
“早晚都得死,最好现在就死在牢里,不用脏我们的手。”
“就你还想着出去?钟岷队长或许早晚也要进来。”
林镜站在高处,看着这一幕,眼中一片冷淡,没有丝毫波动。
许眠却低声嘟囔:“……真恶心啊。”
林镜轻笑了一声,
眸光微微眯起,带着一种猫科动物般的惬意与危险。
“没关系。真正有用的人,不会在意这些。”
“现在他们做出的每一件事都会化作回旋镖打在他们自己身上,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她说着,转身消失在空气里,只留下淡淡的空间涟漪。
许眠犹豫了一下,也迅速化作鸦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而在更深的地下——
咚、咚、咚。
封闭的钛氪合金舱门一层层打开。
一道道锁链缠绕,一道道红光扫描,警报声在狭长的甬道里回荡。
终于。
沈一衡被粗暴地扔进了d层最深处的一间单人房。
旁边,就是编号抹除、连名字都不被允许记录的【传闻级收容物】。
啪!
重重的铁门关上。
无数道锁扣与激光封闭程序启动,
将他彻底与世界隔绝在黑暗之中。
小队长最后冷笑了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在门外,
转身离开。
——寂静。
数秒后。
原本“昏迷”的沈一衡,缓缓睁开眼睛。
瞳孔深处,流淌着幽暗的冷光。
他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心脏以一种缓慢、危险的节奏跳动着。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腐蚀与尘埃燃烧后的焦糊气味,远处偶尔传来清理小队单调而麻木的脚步声,像是世界末日后的余烬游荡者。
沈一衡睫毛微微颤动,面无表情地翻身盘坐起来,骨骼因寒冷和伤势僵硬作响。他垂眸看向自己沾满尘土与鲜血的手掌,指尖血肉模糊,皮肤撕裂得像干裂的旧纸。
他将沾着泥灰的指尖缓缓抬到眼前。
——一抹。
血液在指尖与眼睑之间拉出微不可察的细线,宛如某种古老仪式的开端。
那滴暗红色的血珠忽然在他掌心沸腾了。
细小的气泡翻滚着从血液深处浮现,不规则地聚合,竟缓缓凝结成数颗微型的眼珠——
每一颗眼珠中,都映照出一个模糊扭曲的世界。
而在更深处,有人似乎正隔着一场遥远的梦,静静打量着外面的现实。冰冷的注视,苍白、古怪,仿佛把沈一衡自身也一同剖开,沉入了未知的深渊。
与此同时,他方才利用被清理小队队长拖行的机会用指间在废墟留下了血痕,此刻那些血迹像是沸腾一般,从中浮现出一颗又一颗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像是气泡,又像是眼珠,正不停的打量着周围的世界。
他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微微一颔首,像是在回应那着眼珠的凝实的凝视。
与此同时,情报如同撕裂的梦境碎片,毫无章法地涌入他的意识。
——清理小队的行进路线。
——沿途警戒设备的盲区。
——废墟中重新布设的收容封锁点。
——d层最深处“传闻级”收容物的残片影像。
——以及……数十个未曾公开编号的污染体代号,静静潜伏在地下。
血迹,眼珠,梦境,凝望,交换情报。
沈一衡收回掌心,轻轻攥紧,血珠破碎成烟,仿佛从未存在过。
“虽然不是经常使用这招,不过获取情报还是不错的选择。”
他微微眯眼地抬眸望向冰冷高墙,指尖仍隐隐作痛,却又带着一种几乎冷酷的满足感。
——越是接近深处,越能看清那些老家伙们真正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