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日头明晃晃地爬上雕花窗棂,将一室药香晒得暖融融的。苏箐竹看到一早来“例行胎教”的老大和老六,揉着有些发胀的额角,倚在铺了厚厚软垫的贵妃榻上歇口气。
老大萧云策一身紫袍玉带尚未换下,方才端坐榻前,手捧他亲笔修订的《山河政论》,字正腔圆地为亲娘肚子里尚未出世的两个小家伙讲解“轻徭薄赋乃固国本之要义”。他那沉稳持重的嗓音自带一种令人信服的韵律,听得苏箐竹直犯困——肚子里的小家伙倒是挺给面子,时不时轻轻拱动一下,也不知是赞同还是抗议。
老大前脚刚走,后脚一阵环佩叮咚,伴着清雅花香,云韶便到了。一身鹅黄宫装衬得人比花娇。她也不多话,只命人将一架焦尾古琴摆在榻前,葱白如玉的指尖轻拨慢捻,一曲空灵悠远的《春江花月夜》便流淌出来。琴音袅袅,如流水潺潺,涤荡心神,倒是比那治国方略助眠得多。
“娘亲,大哥讲得好还是我弹得好?”一曲终了,萧云韶歪着头,巧笑倩兮,明媚的眸子带着点小得意。
苏箐竹抚着隆起的小腹,感受着里面两个小生命似乎也安静下来,笑着点点她光洁的额头:“都好都好!一个练脑,一个养心,你们兄妹俩是要把弟弟妹妹培养成文韬武略、琴心剑胆的全才啊?”她想起昨夜的玩笑话,“这才第一天呢,就这般阵仗,等他们出来,怕不是要嫌弃爹娘不够博学了。”
母女俩正说笑着,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扎着两个小揪揪,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张望着,正是萧云曦。“娘亲!姐姐!”小丫头脆生生地叫着,像只欢快的小鸟扑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我就知道”表情的老五萧云墨。
萧云墨穿着一身低调却质地极佳的墨绿色锦袍,腰间挂着几个小巧精致的玉葫芦和锦囊。他那张继承了父母优点的俊脸,如今褪去了幼时的古灵精怪,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深沉和……嗯,让人下意识想保持距离的微妙气场。毒圣之名,实至名归。
“小七跑得倒快,生怕错过什么热闹。”萧云墨慢悠悠踱步进来,目光在苏箐竹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在她的小腹,“娘亲今日气色不错。看来大哥的‘治国方略’和六妹的‘绕梁仙音’,功效尚可?”
“尚可尚可,就是有点费娘亲的脑子。”苏箐竹笑着拉过小女儿,让她偎在身边。
萧云墨唇角微勾,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温润的青玉香炉。那香炉造型别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纹路,隐隐有光华流转,一看就非凡品。炉盖一掀开,一股极其清雅、带着淡淡草木花果甜香的氤氲气息便弥散开来,瞬间压过了室内原本的药味,让人闻之精神一振,通体舒坦,连腹中那点微妙的胀感都似乎舒缓了许多。
“这是?”苏箐竹眼睛一亮。
“安胎香。”萧云墨言简意赅,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小块色泽温润如蜜蜡的香料,轻轻放入炉中。香料遇热,那清雅的甜香更浓了几分,却丝毫不腻人,反而有种沁人心脾的凉意,仿佛置身于清晨的灵药圃中。“孩儿昨夜在云墨轩翻了几本古方,又去灵圃里挑了些上好的宁神花、安息果、月见草,加了点血玉珊瑚粉调和药性,试做了这个。能宁心安神,梳理气血,对娘亲和弟弟妹妹们都好。”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苏箐竹脑子里“叮”的一声,系统面板自动跳出:
【物品扫描:安胎香(萧云墨特制版)
成分: 宁神花(空间灵植)、安息果(空间灵植)、月见草(空间灵植)、血玉珊瑚粉(深海珍品)、千年沉水香(微量)、孕灵花粉(微量)…
效果:强力安神定魄,梳理母体气血,滋养胎儿本源,附带微弱灵气滋养。特殊效果:因孕灵花粉比例略高,长期近距离嗅闻此香者,有极低概率激发身体潜在孕育机能(注:此效果非设计初衷)。
评价:效果拔群,但配方略霸道,建议谨慎扩散。
苏箐竹看着那个“特殊效果”的备注,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老五啊老五,你这“略高”和“极低概率”…放在你这毒圣手里,总觉得有点不保险啊!
“五哥好厉害!香香的!”小七萧云曦用力吸着鼻子,一脸陶醉。
“嗯,五弟有心了。”萧云韶也点头称赞,“这香气闻着就让人舒服。”
香炉被安置在苏箐竹榻边的小几上,袅袅青烟升腾,满室清雅。苏箐竹确实感觉心绪宁静,身体也松快不少,便安心享受起这份孝心。
午后,身为摄政王的萧翊回府,身上还带着前朝议事的肃然气息。刚踏入内院主屋,便被这清雅宁神的香气包裹,紧锁的眉头也不由自主地舒展了几分。他坐到榻边,大手自然地覆上苏箐竹的小腹,温声道:“今日感觉如何?云墨这香倒是做得好,闻着就叫人舒心。”
“是挺好,”苏箐竹靠着他,笑道,“就是不知这效果…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萧翊只当她是说安胎效果,不以为意地搂紧她:“好还不好?你和孩子舒坦最重要。”
事情发酵在第二日的朝会上。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肃立。摄政王萧翊端坐龙椅旁,威仪深重。老大萧云策立于文官之首,沉稳如渊。一切都如常进行。
然而,今日的摄政王殿下身上,似乎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极其清雅好闻的香气。那香气随着殿内的气流悄然扩散。起初众人只觉得摄政王今日熏香格外不同,闻之心神宁静。可随着时间推移,一些敏锐的、尤其是家中妻妾或有生育方面困扰的大臣,渐渐觉得不对劲了。
先是站在前排的户部尚书李大人,忽然感觉小腹一阵久违的温热,仿佛年轻时精力最旺盛时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肚子,老脸微红。紧接着,他旁边的礼部侍郎王大人,也莫名觉得腰肾处暖洋洋的,精力似乎都充沛了几分。两人隐晦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疑不定。
那香气无孔不入,殿内气氛开始变得微妙。原本肃穆的金銮殿,开始出现此起彼伏的轻咳、清嗓,以及……悄悄按揉小腹的动作。不少大臣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眼神飘忽,心思明显不在朝议上了。
终于,当一位年过五旬、家中姬妾多年无所出的老宗亲,突然脸色潮红,捂着肚子“哎哟”一声,几乎要站不稳时,这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
“赵王殿下?您怎么了?”旁边人连忙扶住。
赵王殿下喘着粗气,又惊又疑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激动,颤声道:“无…无事…只是…只是感觉…丹田处似有暖流…如…如枯木逢春……”
枯木逢春?!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心思各异的百官脑中炸开!联系到摄政王身上那奇异的、让人精力“复苏”的香气,一个荒诞又惊悚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所有人——这香,莫不是能让人怀孕?!不对,是能让男人也…?!
再联想到摄政王妃如今正身怀六甲,这香出自谁手还用问吗?毒圣萧云墨!那位就敢拿朝堂大佬试药、手段神鬼莫测的主儿!他给他娘做的安胎香,效果“溢”出来一点点,太合理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谁想一大把年纪了还“枯木逢春”?谁想家里再添幼子闹得鸡飞狗跳?尤其那些位高权重、妻妾成群的老狐狸们,脸都绿了。
“陛下!老臣突感不适,恐是旧疾复发,恳请告退!”
“摄政王!臣家中亦有急事,先行一步!”
“臣…臣腹痛难忍,告退!告退!”
一时间,请辞声此起彼伏,方才还庄严肃穆的金銮殿,瞬间变成了赛龙舟现场,一群平日道貌岸然的朝廷重臣,捂着肚子(不管真疼假疼),争先恐后、跌跌撞撞地往殿外涌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那场面,混乱又滑稽。
龙椅上的新帝看得目瞪口呆,不明所以。萧云策眉头微蹙,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自家父王身上那几乎淡不可闻的香气源头。
萧翊:“……”
他端坐在上首,看着顷刻间空了大半的朝堂,感受着殿内残留的、属于自家五儿子出品的“安胎香”气息,饶是见惯风浪如他,嘴角也控制不住地狠狠抽搐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拂了拂自己的袍袖,仿佛想把那惹祸的香气掸掉。
下朝回府的路上,摄政王殿下的脸色黑如锅底。
刚踏入主院,就听见小七萧云曦叽叽喳喳的声音,正绘声绘色地向她娘亲“告状”:“娘亲娘亲!今天宫里可好玩啦!好多白胡子老爷爷,捂着肚子,像…像被大鹅追着跑一样,‘嗖嗖嗖’地往外冲!比二哥练枪还快呢!”小丫头模仿着,逗得苏箐竹忍俊不禁。
萧云墨正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他那些宝贝玉瓶,闻言抬起头,一脸无辜又带着点探究:“哦?有这事?莫非是宫里御膳房今日的早膳不干净?” 他完全没往自己那炉香上想。
萧云韶正在窗边调弄她的琴弦,闻言噗嗤一笑,眼波流转间满是促狭:“五哥,我瞧着不像吃坏肚子,倒像是……嗯,怕沾上什么‘送子’的福气,跑得比兔子还快呢!”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那还在袅袅生烟的青玉香炉。
苏箐竹看着自家夫君那副憋屈又无奈的表情,再看看一脸无辜实则“罪魁祸首”的老五,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六,终于忍不住,伏在萧翊肩头闷闷地笑了起来,笑得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也跟着一阵乱动。
“哎哟…哎哟…你们这几个小冤家…”她一边笑一边扶着肚子,眼角都笑出了泪花,“云墨啊,你这安胎香…效果确实是好,好得有点…嗯,‘普度众生’了。明日上朝前,记得给你父王身上那件朝服,好好‘驱驱香’!”
萧翊无奈地搂紧笑得花枝乱颤的妻子,看着自家那“威力无边”的老五,只觉得额角青筋都在跳。这养崽的日子,真是惊喜(吓)不断,波澜壮阔啊!他低头看着妻子隆起的小腹,心中默默祈祷:肚子里这两个,可千万要省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