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渊听到“云舟”二字,身子猛地一颤。
他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朝朝……你果然还活着……”
江逾朝别开脸,声音冷得像冰:“这位先生认错人了,我叫云舟,不叫朝朝。”
“不!你就是朝朝!” 谢承渊急了,膝行向前几步,抓住江逾朝的衣角,“我不会认错的!你看这个——”
他慌忙从怀里掏出那块染血的玉佩,“这是我送你的,你一直戴着的!”
玉佩上的血丝早已凝固,却被他摩挲得光滑。
江逾朝看着玉佩,指尖忍不住颤抖。
这是谢承渊母亲留给他的传家宝,当年他随手送给了自己,如今却成了他寻人的唯一信物。
“这玉佩……是我捡的。” 江逾朝强行压下喉间的哽咽,“先生若没事,便请起吧,我还要给孩子包扎伤口。”
他想推开谢承渊,手指却在触碰到他肩膀时顿住。
谢承渊的肩膀很烫,像是发着高烧,身上还有未愈合的伤口,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朝朝……” 谢承渊抬起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我知道你怨我,恨我……你打我,骂我都好,别再叫我先生,我是承渊啊……”
幼童被谢承渊的样子吓到,往江逾朝怀里缩了缩:“云舟哥哥,他哭了……”
江逾朝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他不能心软,这才是火葬场的开始。
他蹲下身,轻轻拍着幼童的背,目光却没再看谢承渊:“先进来再说吧,外面风大。”
谢承渊像是得到了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腿一软又差点摔倒。
江逾朝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他一把,指尖触到他胳膊上的伤疤,那是当年为了救自己留下的。
医馆里弥漫着草药的味道,谢承渊贪婪地吸着气,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江逾朝的气息。
他看着江逾朝熟练地给幼童上药,动作温柔,眼神专注,和当年在军营里为他包扎伤口时一模一样。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谢承渊搓着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问。
江逾朝没回头,声音平淡:“尚可。”
简单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谢承渊心上。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问这句话,当年是他把人推开,让他在冰冷的河水里“死去”。
“朝朝,” 谢承渊鼓起勇气,从行囊里拿出那半块软甲残片,“当年烧的是替身,真的我一直留着……还有这半幅《千里江山图》,我知道你喜欢……”
江逾朝终于转过身,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眼眶瞬间红了。
那是他熬了无数个夜晚绣出的软甲,里面还藏着“平安”二字,那是他被烧毁的心意。
“谢将军倒是有心,” 江逾朝接过残片,指尖抚过熟悉的针脚,“只是这东西,如今对我来说,不过是块破布罢了。”
谢承渊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江逾朝泛红的眼眶,知道他不是不难过,只是不愿再对自己展露半分软弱。
“朝朝,我把江山送给别人了,” 谢承渊再次跪下,这次是真的卑微到了尘埃里,“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回来,把你自己还给我,好不好?”
江逾朝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背影,想起当年那个在金銮殿上意气风发的将军,想起他亲手烧掉软甲时冷漠的侧脸。
十年了,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他弯下腰,用银针轻轻挑起谢承渊的下巴,眼神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谢承渊,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信你?”
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映着谢承渊眼中的惶恐和期待。
江逾朝知道,这场追妻火葬场的戏,才刚刚进入高潮。
他要让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将军,真正明白什么叫失去,什么叫痛不欲生。
而谢承渊看着江逾朝眼中的冷漠,心里却燃起一丝希望。
至少,他还肯跟自己说话,还肯用这种方式接触自己。
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哪怕是被折磨,也好过过去十年的生死两茫茫。
医馆外的风沙又起,卷起漫天黄沙,却吹不散医馆内弥漫的复杂情愫。
江逾朝转身走到药柜前,背对着谢承渊,声音平静无波:“既然来了,就留下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医馆不养闲人。”
谢承渊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朝朝……”
“叫我云舟先生。” 江逾朝打断他,指尖轻轻敲击着药柜,“想留下,就先去把院子里的草药晒了。”
谢承渊连忙点头,像个得到赏赐的孩子,笨拙地起身,走向院子。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江逾朝悄悄握紧了手中的软甲残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火葬场的火,该添把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