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车场的灯光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技师们围着凌琛的赛车做最后的调试,扳手敲击金属的声音混着引擎的低鸣,织成一张紧绷的网。
江逾朝蹲在工具箱旁,指尖刚触到轮胎螺丝就一阵发颤,眼前的地面像波浪一样起伏。
“逾朝,你脸色比我的数据报表还白。”温然递来一块巧克力,“真没事?明天可是年度总决赛。”
巧克力的甜腻味让胃里一阵翻涌。
江逾朝摇摇头,把手里的扳手放回原位——那是凌琛惯用的型号,他曾花了半个月磨掉手柄上的毛刺。
“没事,”他声音发虚,“就是没睡好。”
三天前在车库晕倒的情景还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沈驰扶他时掌心的温度,凌琛路过时那句“别耽误事”,还有林薇审视的眼神,像电影胶片在脑子里反复播放。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药瓶,医生说再不好好休息,下次可能就不是晕倒这么简单了。
“凌神今天状态不对,”温然看着赛道上疾驰的蓝色身影,“刚才排位赛又差点冲出弯道。”
江逾朝的心跟着一紧。
他太了解凌琛了,那个永远把油门踩到底的男人,只有在压力大到极致时才会出现这种失误。
他挣扎着站起来,想再去检查一遍赛车的传感器,膝盖却一软撞在工具箱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逾朝!”温然赶紧扶住他。
赛道上的凌琛似乎听到了动静,隔着防护网望了这边一眼,眉头皱得更紧,随即又踩下油门,赛车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那眼神,像在看一个碍事的障碍物。
江逾朝慢慢推开温然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和凌琛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天前,他说“我没事”,对方回了个“嗯”。
他深吸一口气,打下一行字:“凌琛,我身体不舒服,明天可能去不了赛场。你好好比赛。”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他的指尖还在发抖。
他知道凌琛此刻肯定在和苏曼妮排练庆功宴的流程——温然说赞助商指定要他们一起走红毯。
也好,江逾朝想,反正他从来都是多余的。
“我送你去医院吧?”温然看着他发白的嘴唇。
“不用,”江逾朝勉强笑了笑,“我自己去就行,别告诉别人。”
他不想再成为别人口中“耽误事”的人。
走出车队大楼时,夜风格外凉。
江逾朝裹紧了外套,手机震了一下,是凌琛的回复。
他心里猛地一跳,赶紧点开——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简单,冷漠,像随手扔掉的垃圾。
江逾朝站在路边,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一辆蓝色跑车从身边呼啸而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
他认出那是凌琛的备用车,副驾上坐着笑靥如花的苏曼妮,车窗摇下的瞬间,他听到苏曼妮娇滴滴地说:“凌琛,明天庆功宴的西装我帮你选好了,是你喜欢的深灰色……”
引擎的轰鸣声淹没了后面的话。
江逾朝慢慢收起手机,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孤独的线。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凌琛时,对方也是这样开着赛车从他面前经过,阳光洒在头盔上,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那时他觉得,那束光总有一天会照到自己身上。
真是傻啊。
医院的急诊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低血糖昏迷前兆,必须住院观察。你这身体怎么搞的?不要命了?”
江逾朝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脑子里一片空白。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温然发来的照片——凌琛在媒体面前和苏曼妮站在一起,两人靠得很近,闪光灯亮成一片。
温然附言:“他说明天夺冠后要给苏曼妮一个惊喜。”
惊喜。
江逾朝扯了扯嘴角,觉得有点可笑。
他想起自己准备了半个月的奶油蛋糕,最后摔在地上的样子;想起雨夜送药时被推开的手;想起赛道边那个被忽视的身影。
原来在凌琛的世界里,他连一个“惊喜”的资格都没有。
“先办住院手续吧。”护士把病历递给他。
江逾朝接过病历,指尖触到口袋里一个硬硬的东西。
是他给凌琛准备的薄荷糖,用小铁盒装着,上面刻着“L.c”的缩写。
那是他偷偷刻上去的,想着比赛前塞给凌琛,看他皱着眉却还是会收下的样子。
现在看来,用不上了。
他把铁盒掏出来,放在床头柜上。
窗外传来赛车场方向隐约的引擎声,像是在为明天的决战预热。
江逾朝闭上眼睛,感觉身体越来越轻,好像要飘起来。
碎玻璃的声音在脑海里嗡嗡作响,大概是在提醒他,这个世界的任务又快走到转折点了。
只是这次,心好像真的冷透了。
他摸出手机,给温然发了条信息:“帮我把储物柜里的东西寄到这个地址,谢谢。”
附上一个临时租的小公寓地址后,他删掉了手机里所有和凌琛有关的联系方式,包括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床头柜上的薄荷糖铁盒在灯光下闪着微光,像一颗被遗弃的星星。
江逾朝闭上眼,意识渐渐模糊,只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
凌琛,这次,我真的不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