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只听见一声巨响。
叶言坐在车里，感觉车子都在颤抖。他瞬间弓起背，整个上身伏在腿上，捂着耳朵，脑海中耳鸣不止，眼前漆黑。
欧阳青面色凝重，在原地等了会不见有后续枪声，于是迅速启动汽车，往那边驶去。
在他们的原定计划里，不存在使用炸弹的情况。因为叶言的需求，他们需要尽力保证001大脑完好，所以不会使用杀伤力过大从而会毁坏躯体的武器。
001的残骸漫布，腥臭味冲天。
轮胎从上面驶过，能感受到碾过血肉块的颠簸。
“开门欧阳青，开门。”叶言等他一停车，迫不及待的拉着门把拍打着车窗。
欧阳青没第一时间让他下去。
等视野里出现方循然他们的身形，才开了锁。
叶言下车时还踉跄了一下，他扶着车门稳住，一路小跑到方循然身边。
方循然怀里抱着枪，迷彩色的作战服沾着黑蓝交织的血肉。
他正清理身上的污秽，余光看见叶言过来，连忙拦住他，“别过来，脏。”
“方循然，你们怎么样？”叶言慢下脚步。
“没事。你到车上等着。”方循然放轻声音安抚他。
叶言不肯，“我就要在这。”
方循然见他匆匆跑过来的焦急，心底软的一塌糊涂，现在哪里舍得说不准，“过来，跟着我。”
叶言这才开心。
他情绪放松下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周围的环境。
刺鼻的腥臭味直往鼻腔里钻，满地残骸带来的视觉刺激是难以言喻的。
叶言脚下一动，异样的触感促使他低头，脚下是一块001带着吸盘的触手残骸。
“方，方循然……”叶言弯腰捂着嘴，想吐又吐不出来，他颤抖着叫着方循然。
方循然脸色一变，大步朝他走来。叶言伸手拉他，被他强硬的半抱着回到车边。
“喝点水？”方循然半跪在他跟前，拿着拧开盖的水瓶递给他。
叶言不想喝，推开他的手。
方循然小声询问，“还难受吗？”
“嗯。”叶言拉着他的手指闷声应他。
“你就在这，等我处理好我们就回去。”方循然说着，把水放进叶言怀里，手覆在他的头顶往后扶摸到后颈，方循然捏了捏他的后颈，起身要走。
叶言不乐意，拉着他的手不放，“你答应我了。”
方循然对他束手无策，“你难受，坐在这等着。”
“缓一下就好了。”
“你是不是反悔了？你说话不算话。”
叶言和他对视。
“算话。我等你。”方循然不动了，在他身边站定。
欧阳青早下了车去察看其他队友的情况，周玉陵去开了另一辆车过来。
南浔被庚澈拉着清理衣服。
“好了，我们走吧。”叶言站起来，挑着方循然身上干净的地方拉。
他跟着走了两步，又返回去，“等一下。”
方循然转身看着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盒子，那是研究院配的保鲜箱，用于储存实验材料。
“可以让欧阳青来取样。”方循然看着他。
叶言拒绝，“我要自己来。”
001半边躯体在水边上，被炸弹炸开的那部分往外缓缓流着血。
它的表皮是黑色的，并不光滑，而是到处都鼓着脓包。
叶言戴着口罩，视线在地上搜寻着可以下脚的地方。方循然给他拎着箱子，落后一步跟在他身后。
方循然见他要往水边走，拦着他，“不要去那边。”
“可是我要的材料在那里。”叶言眨着眼，眼底满是无辜。
他都没仔细看，直接往这边来，目的根本不单纯是001。
方循然想戳穿他，脑海中突然响起欧阳青的话——
“没有谁能护得住谁一辈子。”
“你连带他出去都不敢，怎么护他一辈子？”
方循然看着叶言，鬼使神差的让叶言过去了。
叶言很兴奋，顾不上脏了连忙靠过去，生怕方循然反悔。他边戴着白色的手套，边观察着001。
刚开始的冲击缓过去后，后面就容易接受的多。他在学生物时也接触过大体老师，这个相较人类尸体更容易接受一点。
锋利的手术刀被握在手里，叶言蹲下观察着位置，挑着地方下刀。
一条刀口顺着刀锋绽放，裸露出的皮层底下，蜷缩着密密麻麻的细小纤长的虫子。
它们还没死，互相纠缠着团成一团，缠绕扭曲。
叶言握着刀的手一松，整个人向后倒去。
方循然眼疾手快地拉着他，将他拉起来，“怎么了？”
叶言捂着嘴不说话，眼底含着生理性的眼泪。恶心得感觉蔓延在心底，叶言猛地推开方循然，一把扯下口罩吐了出来。
“没事了。”方循然顺着他的背。
叶言早上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午饭也还没吃，这会儿肚子里吐不出一点东西，往外倒着酸水。
“漱漱口，好些了吗？”方循然给他喂水。
叶言就着他的手喝水漱口，漱完又狼吞虎咽的猛的灌下半瓶水。他喝的太急，水从嘴角溢出。
“慢点，好了。”方循然皱眉，移开水瓶，抬手给他擦干净。
叶言拉着他的胳膊，“方循然，之前的001存在寄生虫吗？”他问着，边在心底回答——不存在。
“不存在。”方循然同时回答他。
研究院的任何资料里都没有提到过001寄生虫的现象。
“方循然，你们身上有沾上吗？”叶言连忙拉着方循然衣领查看。
方循然安抚他，“没有，我们在地上或者其他因为炸弹裸露的组织上都没看见。”
“取样，取样。”叶言嘴里念着，就要去取样。
方循然哪里舍得他再去看，“我去，你在这等着。”
“好。”叶言也不想再看那些虫子，“你要小心一点，戴上手套，不要让它们碰到你。样品一定要封死了，多装几层。”
他叮嘱。
方循然点头，“好。”
在他们边上，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一丝波澜。
方循然速度很快，他取完样储存好站起来，看向叶言刚想说什么，忽然眼神一厉,猛地叫他，“叶言！”
“叶言!”远处地欧阳青也同时叫出了声。
几个人地目光顿时都朝他看去。
叶言正盯着方循然看，突然被他叫先是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什么朝着方循然跑去。
他们明明离得不远，不过两三米地距离。
“方循然！”叶言只来得及喊他。
身后传来巨大地拉扯力，尚有生机的触手缠上了他的小腿，将他猛地拉进水中。
水面溅开，零星水珠像刀子一样砸在方循然身上。
就差一点，差一点就能拉住。
方循然伸出举起的手颤抖，他来不及多想，猛地扎进水里。
水里是浑浊的，什么都看不清。
叶言猝不及防被缠住，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他挣扎着，却被那触手缠的更紧了。
它还在带着叶言往下，速度之快。
肺里所剩无几的空气被压榨一空，零星的气泡顺着叶言的唇边溢出。
他被缠的疼，没有力气反抗了。
方循然看到他了，他看着叶言闭着的眼，心脏像被人猛地握住。
他迅速朝着叶言的方向游去，边抽出缠在腿上的匕首。
那触手失了本体，很快没了声息，但它缠的紧，方循然费了大力气才把它弄开。
方循然抱住叶言，拍拍他的脸。叶言没反应。他咬牙，倾身往叶言嘴里渡气。
叶言只是意识模糊，能感受的到一点外界。
方循然带着他向上游去，把他率先托出水面。
“这儿。”欧阳青看见他们上来，连忙伸手把叶言拉过来。
方循然自己爬上岸，焦急的跪在叶言身边，“叶言？”
他第一次将人工呼吸运用到实战里，如果可以，他希望他这辈子都不要实战。
“咳。”叶言呛出口水，浑身湿透了。
“没事了，不怕。”方循然抱起他，止不住的颤抖。
叶言身上没力气，依偎在他怀里气息微弱，他嘴唇苍白“我，我冷。”
“冷？”方循然慢半拍，“换衣服，我给你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