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按照苟排长的指示,各班长都到连部领来了理发推子,要求所有新兵全部理成光头。
统一理发行动开始了,只见一缕缕头发茬子四散飘落,一个个锃光瓦亮的大秃瓢浮出水面,连宿舍内阴暗的角落仿佛都明亮了许多。
新兵们跟上次理光头的尴尬委屈流泪不同,二进宫的光头党们都开心得要死,相互摸摸酷毙了的光头,感觉滑不溜手,怪瘆人的。
冷艳锯因为将来要当文书,跟连长、指导员同吃同住同劳动,为了不影响领导形象,班长给冷艳锯破例理了一个板寸小平头,精神抖擞,大家都挺羡慕的。
幸运啊,这新兵还没授衔呢,准班长的位置早就给冷艳锯准备好了。就像当年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英明决定一样,冷艳锯对自己弃笔从戎的伟大壮举彻底服了。
全营的澡堂只有一个大澡池子,洗澡只能以连为单位进行,一个连洗完,再换下一个连洗,但水自始至终就是那一池子水。
谁都希望早点轮到自己的连队洗,这样可以在澡池的水还是清澈的时候好好泡泡,搓搓身上的污垢以解去训练的劳乏。
但希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无情的。首先得让家属院那帮老婆孩子先洗,然后营部的军官、队列示范班的战士再洗。
冷艳锯们排在三班长的带领下,到了澡堂门口排队等候,好几个排都在那儿等着呢。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了拉歌,准备等唱完歌就进去大洗一顿。冷艳锯们一开始闷着声没有接战,后来他们一再挑衅终于激起了三班长的怒火,开始组织小规模的反击。
由于大家都急于洗澡,拉歌时难免有些心不在焉,拉歌声丢盔弃甲、参差不齐。
恰巧冷艳锯们炮连的指导员也在这时候来洗澡,听见了冷艳锯们的歌声皱了皱眉头说:“三班长,冷艳锯看你们排拉歌底气不足,好像今天中午没吃饱饭啊。”
冷艳锯们三班长那是要面子的人,平白无故挨了领导一顿训,心情自然不会舒畅,当时脸上就挂不住了。
他恼羞成怒地说:“全体新兵都有了,现在从一班开始,一班一班的给冷艳锯唱,唱不响的重唱!团结就是力量,预备——唱!”
好家伙,这下可好,等冷艳锯们一个排20多号人唱了一个小时,等别的连队都洗完了,三班长才饶了他们。
等新兵们冲进澡堂一看,我的妈呀,瞅瞅澡池里面的水,说是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墨池您可别不信,光是飘在水面上的灰卷子就能给两亩地的高粱施肥。
三班长看看没了办法,正在踌躇犹豫之间,冷艳锯赶忙凑过去说:“伟大光荣正确的三班长,大家都是些凡夫俗子,又不是荷花仙子,总不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吧?干脆您老人家带着新兵们到外面去洗得了。”
三班长想了想,在这里是染坊洗不出白布来了,可身上粘糊糊的又不能不洗,只好带队回去请示了苟排长。
苟排长当机立断,说:“元旦就是阳历年,大过年的,说什么也得让大家洗个舒心澡。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三班长带着你们去外面浴池洗澡去。”
因祸得福,正中冷艳锯们新兵蛋子的下怀,这下可以出去放放风了。新兵都跟刚解放一样兴奋雀跃起来,马上去准备洗澡用的物品。
苟排长强调:“出去洗澡对外一定要注意军人形象,对内一致声称进行越野训练。”
三班长说:“雇佣越野就得有个全副雇佣的样子,大家赶紧跑回宿舍戴上帽子,扎上外腰带,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进入一级战备以后,冷艳锯很快进入战斗角色。张老实使劲拉拉帽沿,盯着冷艳锯的眼睛笑了笑:“冷艳锯,这下看不到冷艳锯的秃瓢了吧?”
冷艳锯乐呵呵地说:“就你的光辉形象,大路上的小妹妹们肯定是看不到了,你放心好了。”
说着和李拥军一块跑出走廊,张老实连忙跟上。一出门,三班长已经整队了,冷艳锯们三个忙喊了一声:“报告!”
“入列!”
“是。”
“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
“向右转!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兵不厌诈,三班长带队,冷艳锯们一路上喊着口号大摇大摆地向营部大门走去。哨兵不仅没拦阻,还主动给三班长敬了个礼。三
班长目不斜视理直气壮地回了礼,一行20几个人浩浩荡荡走出营区。
走在尘土飞扬的大路上,就像亮相在中央3台的星光大道,那个美呀,新兵都东张西望,就连一只母苍蝇都不想放过。
物以稀为贵,才进军营几天啊,就对异性产生了莫名的期待、盼望、焦虑,晚上睡觉馋的口水能流到床底下去。
“看什么看,目视前方,咱们唱首歌。”三班长起了个头,“走上打靶场……预备——唱!”
“走上打靶场,高唱打靶歌,豪情壮志震山河!……”军歌就是有气势,不知道是冷艳锯们的步伐有力,还是军歌唱得嘹亮,大路上的尘土都被感染得飞舞起来,惹得过路的女孩子直皱眉头。
走了一段,迎面看见七八个小青年,都有十八九岁的年龄。染着头发敞着怀,瞪着眼睛叼着烟卷,围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前后左右动手动脚,嬉皮笑脸地打情骂俏。
看着他们左青龙,右白虎的纹身,路上的行人都躲着他们走,连正在行驶的卡车都停下来靠边给他们让路。
新兵队伍走近了,这伙歹徒也没有让开的意思,三班长就生气了,大声道:“前面的兄弟,借光啦。”
谁知他们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几个人反而指手画脚,对着新兵们牛逼哄哄地骂骂咧咧。就这样,李拥军和冷艳锯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和这些流氓可就鼻子碰鼻子了,刺刀撞到枪口上来了。
不明山头的敌军耀武扬威,领头的是一个胖秃子,露出的前胸上纹着一只狼头,一脸的横肉还有一条大伤疤,从嘴巴一直到耳朵。
秃胖子哈出一口恶臭无比的酒气,对着李拥军不耐烦地嚷道:“臭傻大兵,他妈的别多管闲事,给老子让开。别以为披了一身黄皮老子就不敢削你们。”
陈小仁赶忙对三班长说:“我心里有点害怕,这不是些街头混混吗?以前就知道这些坏孩子都是些打架不要命的主,三班长啊,惹不起咱赶紧闪吧。”
“怕死不是人民军,陈小仁你说清楚了,谁让谁!”冷艳锯这一激将法把三班长的犟劲也引上来了,面对嚣张气焰的秃胖子,拿出了寸步不让、寸路必争的斗鸡架势。
“快给老子闪开,你娃他妈的找死!”秃胖子大叫了一声,照着面前的李拥军就是一记老拳,只觉眼前一花,大家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呢,秃胖子就仰面摔倒在大路上。
李拥军是谁啊,那是咱的亲兄弟啊,那也是大侠级的人物啊,能给亲爱的三班长丢脸吗?
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秃胖子揉揉醉眼,推开扶他起来的爪牙,见李拥军正把拳头捏得“嘎嘎”响站在面前。
秃胖子一个懒驴打滚爬起来,“呼”地一声像一只凶恶的狗熊前扑,只见李拥军轻巧地向右前方一闪,一哈腰抱住秃胖子的膝关节,肩膀顶住他的下腹。
秃胖子一下子像一只装满石灰的大口袋被撂倒了,后脑勺磕到地面上流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