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凡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
在驶离南越特执局后,
并未开往任何挂着国徽的庄严建筑,
反而像一条滑溜的泥鳅,
一头扎进了镜州老城区迷宫般的小巷。
车轮碾过坑洼的路面,
溅起浑浊的水花,
最终停在一栋不起眼、墙皮剥落的旧楼下。
他整了整一丝不苟的衣领,
脸上“日理万机”的从容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阴鸷。
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
一股浓烈的福尔马林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沿着昏暗的楼梯下行,
空气愈发冰冷粘稠。
地下室的厚重铁门被推开,
惨白的冷光灯下,
景象足以让普通人肝胆俱裂。
巨大的空间里,
一排排玻璃培养槽如同冰冷的墓碑林立。
浑浊的淡绿色培养液中,
浸泡着一个个紧闭双眼、身体扭曲的人,
年龄依次排列各不相同。
他们皮肤苍白,
毫无生气,
只有连接在身体上的导管里偶尔有气泡升起,
证明着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存活”。
穿着白大褂、头发乱如鸡窝的科学家正趴在一台闪烁着大量复杂数据流的仪器前,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嘴里念念有词。
“实验进展如何?”
何不凡的声音在地下室回荡,带着金属般的冷硬。
科学家猛地抬头,
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
他咧嘴一笑,:
“何局长!你来了!能量转化率还在波动,离稳定输出能量还差点火候!”
“比不上我的第一个作品完美啊!”
他痴迷地抚摸着冰冷的培养槽壁,
仿佛在欣赏绝世珍宝。
何不凡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你答应我的,一个月!”
“现在呢?南越特执局那摊烂泥里,中央派来的钉子已经扎进来了!”
“天雷圣教那群疯子也越来越难控制,雷公电母已经开始起疑心了!”
“急什么!”
科学家不耐烦地挥手,
像驱赶苍蝇,
“我说一个月,就是一个月!能量矩阵正在优化!”
“那些狂热的教众,都是你未来最优质的兵源储备!”
“忍忍!再忍忍!”
何不凡看着培养槽里那些无声的“作品”,
眼神晦暗不明,
最终化作一声压抑的低吼:
“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
他没说下去,
但冰冷的杀意在地下室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
镜州老城区另一处不起眼的出租屋里。
郭言成看着徐方领回来的两个人,
再看看旁边鹌鹑似的墩子,
以及抱着手臂、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表情的金雅,
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徐方,”
郭言成指着那一男一女,
声音有点飘,“介绍一下?”
徐方挠了挠头,
一脸愧疚:
“报告领导!这是我大哥,徐元。这是我小妹,徐丽。”
他顿了顿,补充道,
“整个南越特执局,就……就我们仨,还勉强算个人了。”
语气里充满了“家族企业”的无奈。
徐元,
一个看起来比徐方还壮实几分、胡子拉碴的汉子,
打着哈欠,
瓮声瓮气:
“领导,您别见怪。本来吧,局里那风气,我就想混口安稳饭吃。”
“可我二弟(指徐方)昨天回来,那叫一个声泪俱下,就差给我磕头了。”
“我这当大哥的,心软啊!”
他拍了拍徐方的肩膀,
一脸“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悲壮。
徐丽则是个短发干练的姑娘,
眼神沉稳,
点了点头:
“他俩都来了,我不来,显得我们徐家不团结。”
理由朴实无华,掷地有声。
金雅扶额,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行吧。六个就六个。六个葫芦娃,总比一个没有强。”
她看向郭言成,
“郭大组长,有何高见?”
郭言成深吸一口气,
仿佛要吸进这操蛋现实的全部无奈:
“人手少,那就多动脑子!我计划兵分三路!”
他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天雷圣教总部现在是‘免费景点’,没事就去逛逛!”
“重点观察那些不让进的地方,特别是能量波动异常、守卫森严的区域!”
“第二,徐方,你熟悉本地情况,带他们常游行的地方蹲点!”
“找落单的白袍,或者观察他们撤退路线,看看有没有什么秘密据点!”
“第三,”
郭言成语气陡然变得无比严肃,
他弯腰从脚边拎起一个鼓鼓囊囊的迷彩背包,
哗啦一声拉开拉链,
倒出厚厚一摞书——
“我!”
他指着自己,
表情悲壮得像要上刑场,
“负责卧底!打入核心!而打入核心的第一步——”
他拿起最上面那本《教规宝典》,用力拍了拍封面那个戴眼镜的学者头像,
“考!试!过!关!”
众人看着那堆散发着“知识诅咒”的书,
又看看郭言成那张写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脸,
集体陷入了石化状态:“???”
郭言成没好气地吼道:
“看什么看!这年头当个邪教徒都要持证上岗!”
“不学怎么考进去!考不进去我怎么卧底!”
“好了,散会!老子要复习了!”
他抱着那堆书,
一头扎进旁边的小卧室,
砰地关上了门。
出租屋陷入短暂的寂静。
金雅嘴角抽了抽:
“……行,也算个方向。”
徐元挠头:
“这……这卧底方式,挺别致啊。”
徐丽默默点头:
“嗯,知识就是力量。”
墩子小声嘀咕:
“头儿……真能看得进去?”
小卧室里。
郭言成正襟危坐,
面前摊开《教规宝典》,
表情严肃得如同在研读核弹发射密码。
“庄公曰:‘雷霆者,天地之枢机,涤荡污秽之伟力……’”
“信徒当谨守三皈五戒,皈依圣教,皈依雷公电母,皈依庄公……嗯?这庄公到底算创始人还是神仙?怎么感觉辈分有点乱……”
“严禁私藏圣米(上供的钱),违者处以圣电……卧槽,私藏点米还要遭雷劈?!”
十分钟后。
“呼……呼噜……”
深度睡眠的呼吸声均匀响起。
郭言成的脑袋已经稳稳地枕在《教规宝典》和《语文速成100天》上,
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
梦里大概正在和雷公电母玩成语接龙。
金雅推门进来,
看到的就是这幅“学渣标准入睡图”。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走过去轻轻推了推郭言成:
“喂,困了就上床睡去。”
郭言成一个激灵抬起头,
眼神迷茫,
看清是金雅,
又低头看看书,
顿时羞愤交加:
“妈的!真没出息!”
他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
“学!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五分钟后。
“呼……呼噜……”
郭言成的脑袋再次精准地找到了书本的怀抱。
金雅:“……”
她认命地弯腰,
架起睡得死沉的郭言成,
像扛麻袋一样把他挪到了床上。
动作干净利落。
“跟以前一样,一看书就跟催眠咒似的……”
金雅小声嘟囔,
给他盖上薄被,
“就这德行,当初怎么考上国防大学的?靠梦里请枪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