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抉择
石碑上的古老铭文,如同蛰伏的毒蛇,终于在陆九溟专注的目光下吐露出最后的秘密。
十二件阴行圣物,诡门的玄奥,以及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开启之法,一一在他脑海中铺陈开来。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紧。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白小芩屏住呼吸,紧盯着陆九溟愈发凝重的侧脸,连平日里最为沉稳的沈青竹,此刻也无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药囊。
墨十三依旧沉默,但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深处,似乎也因这压抑的氛围而泛起一丝波澜。
柳如烟则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指尖微微颤抖,仿佛已预感到某种可怖的未来。
就在陆九溟解读完最后一个字符的刹那,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地心深处传来,整个石室,不,是他们脚下的整片大地,都开始剧烈地摇晃、崩陷!
先前解读石碑时那种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再次狂暴涌现,却不再是引导,而是毁灭。
头顶的岩石如雨点般砸落,地面迅速开裂,露出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缝,仿佛巨兽张开了择人而噬的贪婪巨口。
“快走!这里要塌了!”陆九溟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拉住离他最近的白小芩,厉声喝道。
原本专注于石碑的心神瞬间切换,冷静果决的本能让他立刻开始寻找生路。
视野急剧晃动,耳边充斥着岩石崩裂的巨响和同伴们短促的惊呼。
浓厚的烟尘呛得人几乎无法呼吸,能见度降到了最低。
沈青竹迅速取出一枚丹药吞下,又分发给众人,清凉的药气勉强驱散了些许窒息感。
墨十三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堵移动的墙,不断挥舞手臂,将砸向众人的碎石击飞。
柳如烟则凭借她敏锐的直觉和灵活的身手,在颠簸摇晃的地面上勉力维持着平衡,同时尖声提醒着众人避开那些突然出现的裂隙。
“这边!这边似乎有风!”白小芩的声音在混乱中带着一丝急切。
她手中紧握的傩面不知何时散发出一层淡淡的荧光,似乎对某种气流特别敏感。
众人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和对彼此的信任,在陆九溟的带领下,朝着白小芩所指的方向亡命奔逃。
脚下的地面不断塌陷,好几次,他们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坠入深渊的厄运。
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时,白小芩突然指着前方一处被巨大落石半掩的岩壁裂缝,高声喊道:“那里!那里有个洞口!”
那裂缝极为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幽深黑暗,不知通往何处。
但此刻,这却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墨十三,开路!”陆九溟当机立断。
墨十三低吼一声,由纸符构成的双臂猛然发力,硬生生将几块堵在裂缝口的巨石推开。
碎石滚落,露出了一个仅能容一人弯腰爬入的通道。
“小芩、青竹、柳如烟,你们先进!我跟墨十三断后!”陆九溟沉声道。
没有丝毫犹豫,三女立刻矮身钻入通道。
浓烟与崩塌紧随其后,陆九溟与墨十三对视一眼,也迅速跟了进去。
身后,是轰然塌陷的石室,以及被彻底掩埋的古老石碑。
通道内部比想象中要长,而且倾斜向下。
黑暗中,他们只能依靠白小芩傩面散发的微光和摸索着岩壁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当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并且脚下的路途也变得平坦起来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从狭窄的通道中走出,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之内。
溶洞顶端悬挂着无数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晶石,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梦幻。
而在溶洞的正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古朴沧桑的祭坛。
祭坛由不知名的黑色巨石垒砌而成,上面布满了繁复而诡异的图纹,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苍凉气息。
更让众人心脏狂跳的是,在祭坛的顶端,静静地悬浮着一件物品——那是一块残缺的骨片,通体漆黑,表面却隐隐有血色纹路流转,正是他们苦苦追寻的最后一件阴行圣物!
“终于……找到了。”陆九溟喃喃自语,只要得到它,集齐十二件阴行圣物,或许就能找到阻止诡门彻底洞开的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缓步走向祭坛。
白小芩、沈青竹等人也紧张地跟在他身后,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陆九溟的手即将触碰到那块黑色骨片的瞬间,一股森然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背后袭来,伴随着一个阴冷的笑声。
“呵呵呵……陆九溟,真是让本座好等啊。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找到这里。”
陆九溟猛然转身,瞳孔骤缩。
只见袁天罡一袭黑袍,面带诡笑,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在他身边,还站着数名气息阴沉的黑衣手下,各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内家高手。
“国师!”白小芩惊呼出声,立刻摆出了戒备的姿态。
沈青竹和柳如烟也迅速散开,与墨十三一起,将陆九溟护在了中间。
“你们能找到这里,想必也知道这祭坛和这圣物的用处了。”袁天罡的目光贪婪地扫过祭坛顶端的骨片,“只可惜,这一切,都将为本座的千秋大业做嫁衣!”
“休想!”陆九溟眼神一凛,阴籍残卷的力量在体内暗暗运转,“袁天罡,你的阴谋不会得逞!”
“哦?是吗?”袁天罡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就让本座看看,你们这些蝼蚁,如何阻止天命!”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一名黑衣人便如鬼魅般扑出,直取陆九溟!
一场恶战,瞬间爆发!
袁天罡带来的手下皆是精锐,出手狠辣诡异。
但陆九溟一行人经历无数生死,早已不是吴下阿蒙。
陆九溟身形飘忽,指尖寒气缭绕,“听骨术”运转到极致,精准地判断着敌人的每一个动作,不时以刁钻的角度反击。
白小芩娇叱连连,傩面神光闪烁,身法轻盈如燕,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巫家特有的诡秘力量。
墨十三则如同一尊不知疲倦的战神,纸人符兵层出不穷,将大部分攻击都拦截下来。
沈青竹游走于战场边缘,银针飞舞,既能救治同伴,也能淬毒伤敌。
柳如烟身形变幻莫测,如同鬼魅,她利用画皮秘术制造出种种幻象,不断干扰着敌人的判断,为同伴创造机会。
尽管人数处于劣势,但在陆九溟的沉着指挥和众人的默契配合下,他们竟然逐渐稳住了阵脚,甚至开始反击。
袁天罡眼神微眯,似乎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这群在他眼中不堪一击的小辈,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战力。
“一群废物!”袁天罡冷哼一声,亲自出手。
他修炼《黄泉渡厄经》,早已是半人半鬼的存在,一掌拍出,阴风呼啸,带着浓烈的死气。
陆九溟首当其冲,只觉一股沛然巨力袭来,胸口一闷,险些当场吐血。
关键时刻,墨十三的纸人傀儡悍不畏死地挡在了他身前,瞬间被阴气撕碎。
“十三!”陆九溟目眦欲裂。
“陆公子,专心对敌!”墨十三沙哑的声音传来,竟是丝毫不退。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白小芩与柳如烟寻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柳如烟制造的幻象让一名黑衣高手瞬间失神,白小芩的傩面射出一道幽光,正中其眉心。
那人惨叫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战局的天平,开始一点点向陆九溟他们倾斜。
袁天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带来的手下已经折损过半。
终于,在一次堪称完美的配合中,陆九溟以身为饵,诱使袁天罡全力一击。
就在国师的掌力即将印在他胸膛的刹那,白小芩从旁疾刺,沈青竹的毒针无声射至,墨十三的纸符锁链更是缠向袁天罡的双腿。
国师措手不及,虽避开了要害,却也被震得气血翻涌,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就是现在!”陆九溟眼中精光爆射,忍着剧痛,将体内所有阴气汇聚于一致,点向袁天罡的丹田要害!
“噗——!”
袁天罡如遭雷击,一口黑血喷出,身形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陆九溟:“你……你们……”
他话未说完,便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气息迅速衰弱下去。
剩余的几名黑衣人见状,肝胆俱裂,再无战意,纷纷作鸟兽散。
“赢了……我们赢了……”白小芩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沈青竹和柳如烟也瘫坐在地,墨十三默默地站在陆九溟身边,身上的纸符破损了许多。
陆九溟看着倒在地上的袁天罡,又看了一眼祭坛上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骨片,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凝重,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他缓缓走到祭坛前,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那块阴行圣物。
一股冰冷、邪恶、充满了无穷怨念的信息洪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关于诡门更深层的秘密,关于这十二件圣物真正的“用途”。
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九溟哥哥,你怎么了?”白小芩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担忧地问道。
陆九溟转过身,看着一张张或疲惫、或欣喜、或关切的脸庞,他惨然一笑,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原来……这才是真相。我们都错了……”
“什么真相?”沈青竹蹙眉问道。
陆九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同伴的样貌都刻在心底。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决定。
他猛地转身,将那块黑色骨片按回祭坛中央的凹槽,同时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在祭坛上迅速刻画起一个繁复无比的符文。
“陆九溟!你要做什么?!”季寒山的声音曾告诫过他,有些禁术,一旦发动,便再无回头之路。
陆九溟没有停下,他的动作越来越快,祭坛上的符文闪耀起刺目的血光,与那块黑色骨片以及整个祭坛都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一股恐怖的吸力从祭坛下方传来,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吞噬进去。
“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诡门永远不会再被打开。”他艰难地转过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同伴们,脸上露出一丝苍白而释然的微笑,“这本就是我的使命……作为最后的阴天子……”
话音未落,祭坛猛然爆发出万丈光芒,将他的身影彻底吞没。
光芒之中,陆九溟的身躯似乎与那块黑色骨片,与整个古老的祭坛,渐渐融为一体。
“不——!九溟哥哥!”白小芩凄厉地尖叫,想要冲上前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在外。
光芒渐渐敛去,祭坛恢复了原状,只是那块黑色的圣物已经消失不见。
陆九溟也同样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整个溶洞陷入一片死寂。
白小芩瘫软在地,泪水决堤。
沈青竹呆立当场,脸上血色褪尽。
柳如烟捂着嘴,眼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墨十三那双空洞的眼中,似乎也滑落了某种无形的液体。
悲伤如同最深沉的黑暗,将他们彻底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平静的祭坛表面,那曾经被陆九溟用精血刻画符文的地方,忽然,毫无征兆地,闪过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诡异的暗红色光芒。
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仿佛只是众人悲伤过度的错觉。
溶洞内,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是,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仿佛有什么古老而恐怖的存在,在祭坛的最深处,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