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市惊变纸灵异动
山路上的雨丝裹着松针的苦香,陆九溟走在最前,靴底碾过被雨水泡软的青苔。
纸鹤在前方丈许处盘旋,金箔翅膀沾了雨珠,本该轻盈的振翅声里却多了几分滞涩——方才它第三次偏离预定的飞行路线,明明该往左绕开老槐树枝桠,却生硬地撞了上去,若非墨十三及时抛出半张黄符,怕是要折了翅膀。
\"新成的纸灵总要磨合。\"墨十三走在队伍末尾,声音像砂纸擦过石磨,他袖中还攥着半块未烧完的符灰,那是方才救纸鹤时用的,\"我当年头回扎出纸马,它绕着义庄跑了半夜,把供桌上的供果全啃了。\"
白小芩缩在油纸伞下,伞骨是染血的桃枝,这是她阿婆传给她的傩戏法器。
她盯着纸鹤发暗的金瞳,指尖轻轻叩了叩伞面:\"可它的影子不对。\"
众人停住脚步。
月光被乌云撕开一道缝,纸鹤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本该是单薄的剪纸轮廓,此刻却像被泼了墨,边缘翻卷着细碎的黑纹,活似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陆九溟摸了摸腰间的骨刀,刀柄缠着死者指骨串成的链子,此刻正微微发烫。
阴籍残卷在他心口跳动,像有活物在皮肤下爬动。
他压低声音:\"小芩,等会进了暗市,你离纸鹤近些。
十三,若它再失控,用扎彩匠的'锁灵咒'。\"
老裁缝突然咳嗽起来,佝偻着背从怀里摸出个铜烟杆。
他左眼的刀疤在雨里泛着青白,烟杆敲了敲地面:\"暗市到了。\"
雨幕里浮起几点幽蓝的光,像鬼火串成的珠帘。
走近些才看清是挂在竹枝上的纸灯笼,每个灯笼里都封着只青眼鬼蝶,翅膀扑棱着映出\"阴行\"二字。
石板路变得平整,两侧摊位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有卖僵尸指甲串成的风铃,有摆着沾血的问米碗,最扎眼的是个铁笼,里面关着团蠕动的黑毛——那是被剥了皮的山魈,正用舌头舔笼子上的血锈。
\"各位客官里边请!\"穿靛青粗布衫的伙计掀开草帘,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右耳挂着串银铃铛,\"今日暗市有千年血玉髓,还有能通阴阳的听魂笛......\"他的目光扫过纸鹤,突然顿住,瞳孔剧烈收缩。
纸鹤的金瞳骤然转为猩红。
它原本绕着白小芩肩头转圈,此刻却像被抽了线的傀儡,脖颈生硬地扭转,\"扑棱\"一声撞开草帘,直冲向最里侧的摊位。
那摊位上摆着些黑黢黢的符牌,摊主是个戴斗笠的瘦子,听到动静抬头,斗笠滑落——他的脸竟是张人皮面具,下面露出密密麻麻的缝合线。
\"被诅咒的纸灵!\"瘦子尖叫,声音像指甲刮过铜盆,\"袁大人说过,带这种东西进暗市的......\"
纸鹤的尖喙刺穿了他的喉咙。
血还没流下来,瘦子的皮肤就开始干瘪。
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块黑玉符牌,符面刻着扭曲的\"镇\"字,可刚举起来,纸鹤就一口啄碎符牌,黑玉碎片混着血珠溅在地上,发出\"滋啦\"的腐蚀声。
符牌的残片刚进纸鹤嘴,它的身体就开始膨胀,金箔裂开露出里面的竹骨,原本精致的鹤形变得狰狞,翅膀边缘长出倒刺,每扇动一次就带起一阵腥风。
围观的人开始尖叫。
有个穿绣金道袍的道士挥着桃木剑冲上来,剑尖刚碰到纸鹤翅膀,就被倒刺勾住,整个人被甩到墙上,道袍下露出里面爬满蛆虫的腐肉——原来也是个傀儡。
\"都退开!\"陆九溟抽出骨刀,刀柄的指骨链\"哗啦\"作响,\"小芩,结傩戏结界!
青竹,用你的'腐骨散'!\"
白小芩咬破指尖,在伞面画出血纹,伞骨上的桃枝突然抽出绿芽,迅速长成藤蔓,将纸鹤和众人圈在中间。
沈青竹从药囊里倒出把墨绿色药粉,她的手背上浮起青紫色的血管——这是调配剧毒时的反噬,\"小心,这药能溶铁,沾到皮肤......\"
话没说完,药粉已经撒在纸鹤身上。
纸鹤发出刺耳的尖啸,翅膀上的金箔开始融化,露出里面裹着的符纸。
那些符纸不是普通的黄纸,而是用人皮浸过血写的,每道纹路都在渗黑血。
\"这是'寄魂符'!\"老裁缝突然拔高声音,他的刀疤在颤抖,\"当年袁天罡灭我扎彩门,就是用这种符养纸灵。
这摊主......是袁府的寄魂使,专门收被污染的灵物!\"
陆九溟的阴籍残卷烫得几乎要烧穿衣服。
他闭了闭眼,听骨术自动运转——耳边响起无数细碎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却又被揉成一团。
他猛地睁眼,盯着纸鹤膨胀的腹部:\"里面有东西!
符石!\"
墨十三的脸色瞬间惨白:\"不可能,我亲手封的灵核是千年雷击枣木......\"
\"那是障眼法!\"陆九溟打断他,骨刀划破指尖,在刀身画出血咒,\"它被换了核心!\"
纸鹤突然甩动翅膀,将沈青竹的药粉震得四散。
白小芩的藤蔓结界出现裂痕,有黑血顺着裂缝滴下来,腐蚀着地面的石板。
陆九溟趁机冲上去,骨刀挑开纸鹤腹部的金箔,果然看见颗鸽蛋大的符石,表面刻着扭曲的\"袁\"字。
\"抓住它!\"墨十三吼道,他的右手开始剥落皮肤,露出下面雪白的纸筋——这是半人半纸的身体在强行催发灵力,\"用阴阳剪!\"
可就在陆九溟的指尖即将碰到符石时,纸鹤突然扭转脖颈,尖喙直刺他咽喉。
他本能地后仰,骨刀擦着纸鹤的翅膀划过,撕下块带血的符纸。
纸鹤趁机振翅,\"轰\"地撞破结界,朝着暗市外的荒山飞去。
众人追出暗市时,雨已经停了。
月光下,纸鹤停在半山腰的废弃祠堂前,祠堂的木门上贴着褪色的黄符,门环是两个青铜鬼面,正往下滴着黑褐色的液体。
\"吱呀——\"
木门自己开了。
祠堂里飘出股腐肉混着檀香的味道,比暗市的诡气更浓。
纸鹤歪着头,金瞳里的猩红褪了些,竟像是在引路般,缓缓飘了进去。
\"陆兄弟。\"老裁缝的声音突然发颤,他盯着祠堂门楣上的砖雕——那是只衔着符石的鹤,和失控的纸鹤一模一样,\"这祠堂......是袁天罡当年为扎彩门立的祭庙。\"
沈青竹摸了摸腰间的药囊,指尖触到里面的匕首:\"进去?\"
白小芩的傩戏伞在发光,伞面的血纹还没褪:\"有问题。\"
陆九溟握紧骨刀,刀柄的指骨链又开始发烫。
他望着祠堂里渗出的黑雾,听见里面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又像是直接响在脑子里:
\"九溟,你终于来了。\"
纸鹤的影子投在祠堂的青石板上,金箔翅膀微微发颤。
它停在中央的祭坛旁,祭坛上摆着个红漆木盒,盒盖半开,露出里面半截泛黄的绢布——上面用血写着\"阴阳剪\"三个大字。
祠堂里的烛火突然全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