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光方碑内部并非预想中的水晶宫殿,而是一片肃杀冰冷的空间。巨大的审判厅悬浮在虚空之中,四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唯有审判厅本身散发着幽冷的白光。厅堂中心是一个悬浮的圆形平台,陈墨白、凌霜、星璇和被安置在简陋维生舱中的璃魄就在其上。雷烬则被单独禁锢在平台中央一个由能量力场构成的囚笼中,他残破的右臂无力地垂着,焦黑的伤口和裸露的金属骨骼在幽光下格外刺眼。
围绕着悬浮平台,十二根巨大的、顶端尖锐如矛的菱形水晶柱缓缓旋转,构成一个危险的环形刺阵。每一根水晶柱表面都流淌着冰冷的能量光流,锁定了中心的雷烬。水晶柱后方更高的环形平台上,端坐着七位身披华丽晶簇长袍、面容笼罩在兜帽阴影下的长老。他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视着平台上的众人,最终聚焦在雷烬身上,充满了审视、厌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审判厅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和低气压。
“罪人雷烬。”中央一位长老的声音如同两块冰晶摩擦,毫无感情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汝身负晶簇王血,此乃圣地恩赐,圣族荣耀之象征。然汝血脉不纯,玷污圣辉,更兼勾结外族,擅闯圣地禁地,引动灾祸,致圣地蒙尘,同胞罹难!此等叛族之罪,百死莫赎!”
另一位长老接口,声音带着伪善的悲悯:“然圣族仁慈。汝体内流淌之王血,乃救赎之唯一良药。剥离汝之王血,注入璃魄战神体内,或可唤醒圣族守护者,弥补汝之罪孽万一。此乃汝最后之救赎,亦是汝唯一之价值!”
剥离王血?救赎?
陈墨白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顶门。这些道貌岸然的长老,眼中只有那所谓的王血!璃魄的生死,雷烬的牺牲,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获取力量的工具!他刚要开口驳斥,凌霜冰冷的手却按住了他的手臂。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高处的长老席,左眼的黑洞无声旋转,似乎在捕捉着什么。
雷烬在能量囚笼中缓缓抬起头。暗金色的晶痕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如同狰狞的面具,但面具下那双金色的眼瞳,却燃烧着比熔岩还要炽烈的暴怒火焰。他看着高台上那些高高在上的身影,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对自己残破身体的鄙夷,璃魄昏迷的苍白面容、母亲挡在实验舱前的背影、圣地兵工厂百万克隆体的恐怖景象……所有的屈辱、愤怒、悲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剥离王血?救赎?”雷烬的声音低沉嘶哑,如同受伤的凶兽在磨牙,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就凭你们……这群躲在祖辈荣光下的……蛀虫?!”
他猛地挺直身躯,布满晶痕的左臂狠狠砸在能量囚笼的内壁上!
“嗡——!”
囚笼的能量力场剧烈波动!与此同时,禁锢在他手腕上的一个闪烁着红光的血脉检测环瞬间亮起,发出刺耳的警报!这是长老会用来检测和定位王血的装置,也是剥离程序的关键一环!
“找死!”一名长老厉喝,手指微动。
“咔嚓!”
雷烬布满晶痕的左拳,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在了那血脉检测环上!检测环应声而碎!碎裂的金属和电子元件四射飞溅!
但这并非结束!
在检测环碎裂的刹那,雷烬体内残存的金色王血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爆发!浓郁的金色血雾从他碎裂的检测环接口处、从他右臂焦黑的伤口中、甚至从他口鼻中狂喷而出!这并非散逸的生命力,而是被他狂暴的意志强行凝聚!
金色的血雾如同有生命的狂蛇,在空中疯狂扭动、汇聚!瞬间凝聚成一把巨大无比、造型狰狞、完全由沸腾金色血液构成的能量战斧!战斧的斧刃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泽,散发出焚尽一切的狂暴气息!战斧的虚影甚至穿透了能量囚笼的力场,灼热的气浪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要我血?!”雷烬布满晶痕的脸上肌肉扭曲,金色的眼瞳死死锁定高台上的七位长老,喉咙里发出震碎灵魂的咆哮,如同宣告末日的战神:
“拿命来换!!!”
巨大的金色血斧随着他的咆哮高高扬起,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意志,狠狠劈向头顶的能量囚笼!这一击蕴含着他所有的愤怒、不甘和燃烧的王血之力!他要劈开这牢笼,哪怕粉身碎骨!
“放肆!”七位长老同时色变,厉声怒喝!环绕审判平台的十二根菱形水晶刺阵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无数道足以洞穿战舰装甲的高能粒子光束,如同审判的雷霆,从旋转的水晶刺尖端激射而出,目标直指囚笼中挥动血斧的雷烬!他们要将他连同那叛逆的血斧一起,彻底净化!
眼看雷烬就要被这毁灭性的光雨淹没!
“凌霜!”陈墨白大吼,拓扑弦能瞬间爆发,试图在雷烬头顶交织防御网,但速度根本来不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凌霜动了!
她一步踏前,挡在雷烬的囚笼前方,直面那倾泻而下的毁灭光束!她猛地抬起头,左眼的黑洞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扩张!
“归墟……吞寰!”
冰冷的声音如同法则的宣判。
一个深邃到极致、仿佛连宇宙本身都能吞噬的黑暗漩涡,以凌霜的左眼为中心,骤然在她身前展开!漩涡边缘扭曲着空间,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吸力!
那十二根水晶刺阵射出的、足以毁灭一切的粒子光束洪流,在接触到这黑洞漩涡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所有的光,所有的能量,所有的毁灭气息,都被那无底深渊般的黑暗漩涡无声无息地吞噬、湮灭!
审判大厅内,刺目的白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只有凌霜身前那旋转的黑洞漩涡,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散发着幽幽的、令人心悸的微光。水晶刺阵的能量光流被强行抽离,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旋转也停滞了。
“什么?!”
“这…这是什么力量?!”
高台上的长老们发出惊恐的叫声,他们赖以维持审判权威的力量被瞬间瓦解!
然而,这黑暗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水晶刺阵光芒熄灭、大厅陷入绝对黑暗的刹那——
“滋…滋…滋…”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无数昆虫节肢摩擦的细微声响,从审判大厅四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传来。
紧接着,在平台边缘的阴影里,在更高的环形看台角落,在每一根熄灭的水晶柱后方……无数双猩红色的、狭长的、毫无生命情感的“眼睛”,如同地狱的星辰,悄无声息地亮了起来!
一双,十双,百双……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冰冷的红光连成一片,如同血色的海洋,将悬浮的审判平台包围在中心!那猩红的光点中,只有纯粹的毁灭欲望和对鲜活生命的贪婪!
熵变灵族!它们早已潜伏在棱光方碑的阴影之中!
就在这死寂与恐怖降临的瞬间,一个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的声音,穿透了维生舱的隔音和冰冷的黑暗,直接回荡在陈墨白和雷烬的意识深处。是璃魄的声音,用晶簇一族最古老隐秘的灵能密语:
“去…沉眠之间…”
随着这微弱的声音,众人脚下悬浮平台的黑色水晶地面,骤然亮起无数幽蓝色的细密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拥有生命般飞速交织、蔓延,瞬间构成了一幅复杂而古老的立体星图!星图的核心,一个不断闪烁的坐标点被清晰地标注出来——那正是晶簇圣地遗迹最古老、最核心的禁区所在!
“沉眠之间……”陈墨白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璃魄的指引。
而高台之上,被猩红复眼包围的长老们,此刻也看清了脚下的星图坐标。中央长老兜帽下的阴影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怒嘶吼:
“不!阻止他们!绝不能让叛族者玷污圣地核心!”
然而,他的怒吼被淹没在四周黑暗中传来的、熵变灵族那令人牙酸的嘶鸣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声中。审判,早已失控。猎手与猎物的位置,在绝对的黑暗与猩红的注视下,变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