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医院的百叶窗斜斜地洒在走廊上,齐墨站在病房门口,望着墙上的新标识牌发愣。牌子上写着“市立精神病院康复中心”,字迹工整,像是刚刷上去没多久。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住院通知书,又抬头看看周围。熟悉的白墙、消毒水味、护士站后的登记台……一切都没变,只是人全换了。
“哎哟,这不是咱们的老熟人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齐墨回头,看到小赵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本旧书和一个折叠热水壶。他一边喘气一边笑:“我还以为我来得够早了,没想到你比我还快。”
“这不是怕床位被抢了吗。”齐墨耸肩,“新来的医生护士都挺陌生的吧?”
“可不是嘛。”小赵把袋子放在床边,“刚才那个女医生还问我有没有按时吃药,我说我都出院一个月了她才反应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病房里顿时多了几分生气。
不一会儿,老张也拖着行李进来了,后面跟着几个病友,一个个神情复杂地看着这间曾经让他们又爱又恨的地方。
“感觉怪怪的。”老张坐在床沿上,“以前那帮人虽然坏,但至少活得刺激。现在这些新面孔,太正常了。”
“是啊。”小赵点头,“早上查房的时候,那个医生居然跟我聊星座运势。”
“他是不是觉得你是来看心理问题的?”齐墨笑着问。
“我就是这么跟他说的。”小赵摊手,“结果他还真给我分析了一通。”
大家哄笑起来,气氛总算轻松了些。
护士长带着几位新护士走进来,笑容可掬地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新任护士长李婷,以后我们会一起相处一段时间,希望大家配合治疗,安心休养。”
齐墨看着这群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们看起来确实很专业,也很温和,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但也正因为这样,反而让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你们别太拘束。”齐墨站起来,主动走向护士站,“我们之前在这儿住过一阵子,对环境比较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护士们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热情,纷纷道谢,甚至还有人红了脸。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老张凑过来,“一见人就自来熟。”
“这不是为了让大家尽快适应嘛。”齐墨眨眨眼,“你看,那边那个男医生,已经跟小赵聊上了。”
果然,小赵正兴致勃勃地和一位年轻医生讨论星座,旁边还有两个护士在认真听。
“要我说,咱们也不能太冷清。”齐墨拍拍手,“既然大家都回来了,不如搞点活动,活跃一下气氛。”
“你想干啥?”老张警惕地问。
“比如下棋、打扑克、聊天什么的。”齐墨笑着说,“总不能天天躺着看天花板吧。”
“我觉得可以。”小赵立刻响应,“我带了象棋。”
“我带了跳棋。”另一个病友举手。
“那我就负责组织。”齐墨拍板,“每天下午三点,公共休息区集合。”
接下来几天,医院的生活确实变得热闹了一些。病友们开始慢慢熟悉新环境,也开始尝试接受这种平淡而有序的日子。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齐墨总会忍不住想:这一切真的结束了吗?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海中浮现出那天收到的匿名视频画面。国家精神医学研究中心、重塑计划、李明远……这些名字像一根根线,缠绕在他心头。
“你以为你在揭发黑暗,其实你只是帮它换了件外衣。”
这句话像毒蛇一样盘踞在他的脑海里。
第二天一早,护士送来早餐时,齐墨还在出神。
“齐先生,您今天怎么吃得这么慢?”护士关切地问。
“哦,没什么。”他笑了笑,“就是昨晚睡得不太好。”
护士点点头,转身离开。
齐墨低头扒拉着饭,心思却飘得很远。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林晓薇上次提到的那个会议记录,2017年内部会议,参会名单上有李明远的名字。而那次会议的内容,正是关于“意识重塑计划”。
这个计划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市立精神病院的实验,真的是孤立事件吗?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喂,你发什么呆呢?”老张端着餐盘坐到他对面,“吃饭都不香了?”
“我在想,”齐墨低声说,“我们是不是太轻易相信了眼前的一切?”
老张皱眉:“什么意思?”
“我是说,”齐墨放下筷子,“医院被判了,院长进了监狱,我们也回来了。表面上看一切都结束了,但我们连真正的幕后黑手都没摸清楚。”
“你是说……还有人在背后操控?”老张压低声音。
“我不知道。”齐墨摇头,“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老张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可我们现在又能做什么?我们只是病人。”
“是啊。”齐墨苦笑,“只是病人。”
但他们真的只是病人吗?
午餐后,护士安排了一场团体心理辅导课。齐墨本来不想去,但想着也许能多了解些新医护人员的情况,还是去了。
教室不大,十几个人围成一圈坐着。主讲的是那位姓李的护士长,她正在引导大家进行放松训练。
“闭上眼睛,深呼吸……想象你站在一片草地上,风吹过你的脸颊,阳光温暖地照在身上……”
齐墨闭着眼睛,思绪却飘到了别处。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在之前的调查中,他曾发现一份资料,提到了“临床研究项目”的资金来源。最初的资金,并不是来自医院,而是来自国家精神医学研究中心。
而那个所谓的“重塑计划”,在国外注册的公司法人代表,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好了,大家可以睁开眼睛了。”李护士长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大家陆续睁开眼,有人显得轻松,有人则一脸迷茫。
“怎么样?”李护士长微笑着问,“有没有感觉到放松?”
“挺好的。”小赵点头,“我差点睡着了。”
“那就达到效果了。”李护士长笑了,“我们每周都会安排一次这样的课程,希望大家都能积极参与。”
齐墨看着她,忽然开口:“李护士长,您之前是在别的医院工作吗?”
李婷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的,我之前在省立医院做心理科护理,后来调过来。”
“省立医院?”齐墨追问,“有没有参与过什么特殊的研究项目?”
李婷的表情微微变了下,但很快恢复自然:“都是常规的心理干预项目,没什么特别的。”
“哦。”齐墨点点头,没再说话。
回到病房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他说,“帮我查一下李婷的背景,特别是她之前在省立医院的工作经历。”
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声音:“明白,我这就去查。”
挂断电话后,齐墨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他知道,自己或许不该再插手这些事。
但他也知道,一旦牵扯进来,就很难真正抽身。
“你以为正义已经伸张,其实,它才刚开始。”
他喃喃自语。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车牌依旧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