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巨大的黑幕,无情地笼罩着这个透着古怪的村子。
陈诗妍蜷缩在床角,身体微微颤抖,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外面的风声呜呜咽咽,像是鬼哭狼嚎,更让她心底发毛。
林宇轩看着陈诗妍那副惊恐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轻轻地挪了过去,尽量不发出声音,挨着陈诗妍坐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别怕,有我在呢。”林宇轩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一剂镇定剂,缓缓注入陈诗妍的心田。
他从背包里摸出一把随身携带的短柄铜锤,这锤子入手沉甸甸的,透着一股子寒气。
林宇轩把锤子放在两人身侧,自己则像一堵墙似的,把陈诗妍护在内侧。
“你……你不睡吗?”陈诗妍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我守着你,你安心睡。”林宇轩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
陈诗妍的心,像是被一股暖流包围,渐渐放松下来。
她闻着林宇轩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温度,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沉沉睡去。
林宇轩却不敢合眼,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村子,处处透着邪乎劲儿,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夜,越来越深。
“咚咚咚……”
凌晨三四点,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像是一记闷锤,狠狠敲在林宇轩的心头。
他的眼睛猛地睁开,瞳孔骤然收缩,像两道寒芒,直刺向门口。
林宇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没有出声,只是死死地盯着房门。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急促,似乎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宇轩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起身。
他没有叫醒陈诗妍,而是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去。
昏暗的月光下,一个佝偻的身影站在门口,看不清面容。
但从身形和衣着上,林宇轩认出了来人——是陈慧婆!
陈慧婆?她怎么来了?
林宇轩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房门。
“陈慧婆,您怎么……”
林宇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慧婆打断了。
“宇轩啊,你可算开门了。”陈慧婆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焦急。
林宇轩注意到,陈慧婆的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陈慧婆,您这是怎么了?”林宇轩关切地问道。
陈慧婆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进了房间,她的目光落在了床上熟睡的陈诗妍身上。
看到陈诗妍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陈慧婆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心疼,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唉,这丫头,还是回来了……”
林宇轩听出了陈慧婆话语中的担忧,他忍不住问道:“陈慧婆,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诗妍她……”
“别说了!”陈慧婆突然打断了林宇轩的话,她的声音变得急促而严厉,“宇轩,你听我说,现在,立刻,马上带着诗妍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永远不要回来?
林宇轩的心头一震,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陈慧婆,您……”
“什么都别问!”陈慧婆再次打断了林宇轩,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恳求,“宇轩,算我老婆子求你了,带诗妍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林宇轩还想再说些什么,陈慧婆却猛地抓住了他的手,那双枯瘦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地攥着他,力气大得惊人。
“你先听我说……”陈慧婆的声音,微微颤抖。
夜色更浓了,像泼墨般涂满了整个天空,村庄在黑暗中静默得有些诡异。
屋内,陈慧婆枯瘦的手紧紧攥着林宇轩,指节泛白,像是要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宇轩,你听我说,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你必须带孩子们离开,立刻,马上!”陈慧婆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还有深深的恐惧。
林宇轩眉头紧锁,他知道陈慧婆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的话。
“孩子们?哪些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村里……村里闹鬼了!”陈慧婆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咽了口唾沫,眼眶里闪烁着泪光,“这几天,村里接二连三地出事,都是年轻人……一个个都变得痴痴傻傻的,像丢了魂似的。我怀疑,他们是撞了邪祟!”
一股寒意顺着林宇轩的脊梁骨往上爬,这诡异的氛围让他想起之前遇到的黄皮子。
难道这村子也……
“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林宇轩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轻轻拍了拍陈慧婆的手背,示意她放松。
陈慧婆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前几天,村里的张屠户半夜起来解手,回来后就变得疯疯癫癫,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红衣女人’、‘水鬼’什么的。第二天,李寡妇的儿子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到现在,村里已经有十三个孩子都这样了!”
“十三个?”林宇轩倒吸一口凉气,这可不是小数目。
“那大人呢?”
“大人们倒是没事,但也都吓得不敢出门了。”陈慧婆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我怀疑,这鬼东西专门挑年轻人下手!再这样下去,整个村子都完了!”
林宇轩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十三个孩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脑海里浮现出陈诗妍熟睡的面容,心里一阵揪紧。
“陈慧婆,您想让我做什么?”林宇轩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陈慧婆紧紧抓住他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恳求,“宇轩,你得带这些孩子们离开这里!逃得越远越好!”
“逃?怎么逃?”林宇轩眉头紧皱,这深更半夜的,能逃到哪里去?
“明晚六点,村北口,去找张棺匠。他会带你们离开。”陈慧婆的声音急促而低沉,像是在交代一件极其机密的事情。
“张棺匠?他……”林宇轩一头雾水,这逃命的事情,怎么还跟棺材铺扯上关系了?
“别问那么多,记住,明晚六点,村北口,张棺匠!”陈慧婆的语气不容置疑,“记住,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那您呢?还有村里的其他大人呢?”林宇轩看着陈慧婆憔悴的面容,心里充满了担忧。
“我们这些老骨头,就留下来拖住那鬼东西吧。”陈慧婆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只要孩子们能平安离开,我们就算死也值了!”
林宇轩心中一震,他感到了陈慧婆的决心和牺牲精神,同时也感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他的想象。
“陈慧婆,您能撑多久?”
陈慧婆苦笑一声,“我熬了三天三夜的药,能让村里的大人们保持一天的清醒,但……这药对鬼东西没什么用。”
“一天……”林宇轩喃喃自语,一天的时间,能逃多远?
“宇轩,我求你了,带孩子们走!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陈慧婆的声音充满了哀求。
林宇轩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陈慧婆,您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的。我会带所有人离开这里!”
陈慧婆愣住了,她看着林宇轩坚毅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你能对付那鬼东西?”
林宇轩没有说话,他从背包里掏出那把短柄铜锤。
在昏暗的灯光下,铜锤表面隐隐流动着一道道细小的雷霆,一丝丝火苗跳动着,像是有生命一般。
陈慧婆的眼睛瞪得老大,她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武器。
那闪烁的雷霆和跳动的火焰,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却又带着一丝希望。
“这……”陈慧婆指着铜锤,声音颤抖着,“这……这是什么?”
林宇轩掂了掂手中的铜锤,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这是……能带我们出去的东西。”
“这……这……”陈慧婆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呆呆地看着林宇轩,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林宇轩将铜锤放回背包,拍了拍陈慧婆的手,“陈慧婆,您放心,我会保护大家的。”
陈慧婆深深地看了林宇轩一眼,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还有一个人,你也得告诉他……”
黎明前的寒意如潮湿的裹尸布般笼罩着空气,将村庄染成一片灰暗与迷茫。
公鸡的打鸣声,往常是新一天生机勃勃的号角,此刻却显得微弱而吃力,被沉重的寂静吞噬。
陈惠坡的话在林宇轩脑海中回响,那是一种病态的逃离与急迫的咒语。
他瞥了一眼陈诗妍,她脸色苍白憔悴,青春的活力已被一种惊恐的疲惫所取代。
他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无声地承诺会保护她。
“十点了。”他喃喃自语,与其说是对她说,不如说是对自己说,“十点了,我们去找周半轩谈谈。”
陈诗妍只是点点头,目光凝视着紧贴地面的浓雾,那雾浓稠而腻人,就像弥漫在村庄里的恐惧一样。
他们都没动陈惠坡为他们准备的早餐。
那粥,往常会散发着令人安心的香气,现在却似乎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甜味,几乎是一种令人作呕的香味。
它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无声地证明着他们的不安。
去周半轩家的路似乎比平时更长,每一步都沉甸甸地带着恐惧。
村庄里往常清晨的闲聊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就连平时喧闹警觉的狗也出奇地安静,躲在阴影里,它们的呜咽声被沉重的空气吞没。
唯一的声音是他们的脚踩在覆霜小路上有节奏的嘎吱声,与这反常的寂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他们走近周半轩那摇摇欲坠的小屋时,它像一块被遗忘的墓碑般坐落在村庄边缘,林宇轩握住陈诗妍的手更紧了。
他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刺痛,有一种被人监视的不安感觉。
他停了下来,高度警觉,扫视着周围的区域。
这里的雾似乎更浓了,像不安的幽灵般盘旋涌动,模糊了本就昏暗的景色。
他能听到附近树林里树叶微弱的沙沙声,那声音太刻意、太有节奏,不像是风吹的。
一股寒意顺着他的脊梁骨袭来,又冷又尖锐。
空气本身似乎都弥漫着一种奇怪、令人不安的能量,一种像静电般噼啪作响的明显紧张感。
他几乎能尝到这种感觉,喉咙后部有一股金属味。
有些不对劲,大不对劲。
被这反常的寂静和盘旋的雾气笼罩着的村庄,感觉不像是避难所,更像是一个陷阱。
他看着陈诗妍,她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得大大的,映照出他自己的忧虑。
他强挤出一个安慰的微笑,尽管他的心像一只被困的小鸟般在肋骨间怦怦直跳。
“紧紧跟着我。”他低声说,声音在树叶的沙沙声中几乎听不见。
他们朝着周半轩的门迈出最后几步,寂静像沉重的东西压在他们身上,令人窒息。
木门微微敞开着,露出里面的一丝黑暗。
林宇轩犹豫了,手悬在粗糙制作的门闩上方。
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仿佛有看不见的眼睛在冷冷地、算计地盯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
不管屋里等着他们的是什么,他知道他们别无选择。
他们必须警告周半轩,必须尽力拯救尽可能多的孩子。
他推开门,铰链的嘎吱声在这反常的寂静中回荡。
屋内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摇曳的油灯,在墙上投下长长的、舞动的影子。
屋里的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烟草的味道,还有别的什么,一种刺鼻、令人不安的气味,像是烧焦的头发。
他能听到时钟微弱而有节奏的滴答声,每一声滴答都像锤子敲击着这压抑的寂静。
他走进屋里,把陈诗妍拉到身后紧紧跟着。
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将他们几乎完全陷入黑暗之中,他突然感觉到气氛有了变化,气压有了微妙的改变,仿佛墙壁都在向他们挤压过来。
他能感觉到后颈的毛发竖了起来,皮肤像带着电荷般刺痛。
他带着令人胆寒的确定感知道,他们并不孤单。
他能感觉到看不见的眼睛的重量压在他们身上,是多道目光,冷酷而贪婪,潜伏在阴影中。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手本能地伸向藏在披风下的铜锤。
“周半轩?”他喊道,声音因忧虑而紧绷。
唯一的回应是令人不安的寂静,以及在他视线边缘之外有东西轻轻移动的沙沙声。
接着,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欢迎……我们一直在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