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忙着穿衣洗漱,听到院内有动静,匆匆出门,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院中,指挥小厮搬运东西。
“动作轻些。”声音粗犷,已竭力控制声量。
背对着她,一身戎装未卸,衬得身体颀长,肩宽背阔,满身魁梧气。
“二哥……”沈枝意低低唤了声。
沈牧之回头,他肤色偏深,高束着发,笑起来时,自有一股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
前世,他随父亲前往南疆,力竭战死。
他几个跨步朝她走去。
沈枝意则扑过去,一把抱住他,鼻尖酸涩,眼眶不自觉一阵红热,“二哥!”
沈牧之整个人都傻了。
因着两人年纪相仿,从小到大,没少争执打闹,少有亲昵举动。
小妹这是……
怎么了?
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沈意意?”沈牧之蹙眉,“你……还好吧?”
“我没事,就是想你了。”
沈牧之更疯了,只是被小妹这般抱着依赖,他心里竟觉得暖暖的,咳嗽两声,试探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姐!”一道稚气的声音忽然响起。
沈枝意随即看过去。
就瞧见了自家弟弟——沈祈安,十二岁,还是个孩子。
只是沈枝意尚未开口,就听他大喊了一句:“爹,不好啦,二哥又欺负姐姐了,你们快来啊!”
沈牧之人都傻了,沈枝意更是尚未反应过来,就瞧见自家爹爹满脸杀气冲进了院中。
“沈老二,刚回家就欺负你妹妹,你是不是皮痒!”
“爹,你听我解释,我没……”
沈牧之话都没说完,就看到自家父亲朝自己冲过来,他本能想跑。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我没欺负妹妹。”
“没欺负,那你跑什么?你这分明是心虚。”
“我不跑,难不成站着让你打?”
“你个混小子……”
“小妹,救命!”沈牧之说着,竟两个箭步冲到沈枝意身后,沈崇德的手臂都扬起来了,瞧见闺女那通红的双眼,又急忙放下手。
“躲在自家妹妹身后,你小子要不要脸。”
“爹,脸哪儿有命重要啊。”
沈崇德轻哼着,瞧见闺女时,周身戾气与愠怒之色瞬时消失殆尽,“枝意,你说,是不是牧之这小子欺负你?”
“跟二哥没关系,我只是太想念爹爹了。”
一听说想自己,沈崇德是既高兴,心下又酸涩,京中近来发生的事,老大已修书告诉他,他心疼得看着女儿,“你受委屈了,若非听说宋聿修被抓了,我非冲到宋家,弄死那混蛋。”
“我们沈家的女儿,岂容他这般折辱。”
沈牧之嘀咕道:“我早就说过,那宋聿修不靠谱。”
“他救过你又如何?救命之恩一定要以身相许吗?”
“那宋狗除了一张脸,究竟哪点好?救过你又如何?他若是个好的,就不会挟恩图报,吃软饭,养外室?当真无耻。”
“你也是真的没见过男人。”
沈枝意抿了抿嘴。
所以她跟二哥一直不对付,都是有原因。
他虽说话在理,但是……
话太糙!
沈牧之这话,听得沈崇德眉头直皱,“说吧,你今日想怎么死?”
“爹,我说的是实话。”
“枝意已经很难受了,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沈崇德刚拉住闺女的手,就瞧见自家夫人急匆匆进了院子。
“枝意……”
沈枝意瞧见母亲,心下欢喜,又感慨万千。
徐韵怡常年在边疆,虽不到五十,但边境苦寒,却比京中同龄贵眷显得更沧桑,简单素衣,除了鬓间两支珠钗,身上再无多余首饰。
就连握着她的手,都格外粗糙,有裂纹还有冻疮留下的疤痕。
“娘——”沈枝意嗓子不自觉紧涩喑哑,就连声音都染了丝哭腔。
“瘦了。”徐韵怡皱着眉。
“娘!”
沈枝意抱住母亲。
他们一家人难得见面,就在众人都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时,沈牧之冷不丁来了一句:“她究竟哪儿瘦了?我怎么觉得她还胖了些。”
沈枝意愣住。
她与宋聿修和离后,心情确实不错。
加上萧仲暄很会做膳食,入暑天又懒得动,确实比之前圆润了些。
“你给老子滚!”沈崇德一脚将二儿子踹出院子,“滚远点,别在我跟前碍眼。”
徐韵怡则拉着女儿进入房中,沈崇德进去前,又看向小儿子,“去把自己的房间收拾下。”
沈祈安乖觉,还给沈枝意行了礼,“姐姐,我晚些再来看你。”
母女难得碰面,自有许多体己话要说。
——
时间转瞬即逝,到用午膳时,沈璟川也已回来,沈家众人齐聚,围桌而坐。
前世,自从大哥去世,他们一家,就再没这般整齐聚在一起。
沈枝意心下不免感慨。
沈家饭桌上没那么多规矩,但沈崇德治军严谨,习惯冷着脸,所以用膳时,大家话都不多,只有徐韵怡不断给沈枝意夹菜。
“姐姐,吃这个,你喜欢的。”沈祈安是个乖的。
沈牧之嘀咕:“沈祈安,这东西,我也爱吃,你帮二哥夹一个。”
沈祈安皱了皱眉,却还是乖乖照做,又给大哥夹了一筷子菜,沈璟川只说道:“你二哥最近有欺负你吗?”
“大哥,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会欺负自家弟弟?”
“没欺负,就是让我帮他烧热水洗澡,或者指挥我给他洗衣服罢了。”
沈璟川一记冷眼射过去,沈牧之垂头不敢言语。
爹爹治军,讲究与军士同甘共苦,所以即使是国公府的少爷,到了军中,也没太多特殊待遇。
沈枝意只默默看着家人,嘴角不自觉蹊跷。
沈家共三子,大哥沈璟川是文武兼修;
二哥沈牧之脑子差了些,但拳脚功夫不错,虽年轻,已立了不少战功,如今已是校尉级别。
至于弟弟,因着母亲怀他时,在北境吃了苦,所以他自小身体弱些,如今虽已养得大好,却没习武,一门心思都钻在兵书里。
……
用膳结束时,沈璟川给小妹递了个眼色,兄妹俩走到僻静处,他才开口:“那家伙被你藏哪儿去了?”
沈枝意内心完全被喜悦占据,这会儿想起那位,脸上滑过异色,“他走了。”
“去哪儿了?”
“就……”
沈枝意话还没说完,就听小厮通传:
“摄政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