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十七分,医院的走廊空荡得能听见输液管滴落的声音。七月坐在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上,膝盖上摊开着马可刚刚送来的文件。
那些泛黄的纸张上,父亲的字迹依然清晰如昨。
\"2009年8月20日,南极科考站。凯斯勒的实验已经彻底失控。今天又有一个孩子死去,他们把她埋在冰层下,谎称是意外......我必须阻止这一切。\"
七月的指尖在最后一行字上停留,那里的墨水晕开一片,像是被泪水打湿过。她轻轻翻到下一页,却发现后面被人为撕去了大半。
马可递过一杯热茶:\"芯片里的视频......你要现在看吗?\"
七月摇头,将文件小心收好:\"等星辰醒了再说。\"她望向监护室的方向,\"程远......怎么样了?\"
\"医生说他的脑电波比昨晚活跃了一些。\"马可犹豫片刻,\"但情况还是不乐观。\"
七月沉默地点头。她太了解医院的委婉措辞——\"不乐观\"三个字背后,是医生不敢说出口的绝望。
晨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时,星辰揉着眼睛坐起身。少女的目光第一时间寻找监护室的玻璃窗,在看到里面的人影后,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
\"七月阿姨......\"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程叔叔会好起来的,对吧?\"
七月将少女揽入怀中,闻到她发间残留的草莓香气。这个味道总会让她想起三天前,程远蹲在超市货架前认真比对洗发水瓶子的样子。
\"来。\"七月拿出平板电脑,\"有些事,你应该知道。\"
视频开始播放的瞬间,七月就认出了父亲的身影。他穿着熟悉的蓝色羽绒服,正对着隐藏摄像头说话:\"如果这段录像被发现,说明我已经不在人世。凯斯勒的实验必须被公之于众......\"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接着是刺耳的撞击声。镜头对准了实验室角落,那里蜷缩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正是星辰梦中见过的那个孩子。
\"不要......求求你......\"女孩的哭声撕裂了七月的耳膜。
一只手入镜,拿着注射器缓缓靠近。虽然画面模糊,但那枚蛇形戒指清晰可见——凯斯勒的标志。
星辰突然尖叫一声捂住眼睛。七月立刻关掉视频,将瑟瑟发抖的少女紧紧抱住。
\"那是......那是妈妈......\"星辰在她怀里泣不成声,\"我认得出她的声音......\"
七月的血液瞬间凝固。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星辰会做那些噩梦,为什么她对红裙子女孩有特殊的感应——那个被注射的孩子,正是星辰的母亲。
马可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脸色骤变:\"丽莎在南极出事了!她刚发来求救信号就失去了联系!\"
七月猛地站起身,却听见监护室里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医生和护士冲了进去,隔着玻璃,她看见程远的身体在电击下弹起又落下。
\"心室颤动!准备二次除颤!\"
星辰的哭声,医护人员的喊声,仪器尖锐的警报声,所有声音在七月耳边扭曲成一片嗡鸣。她死死盯着病床上那个苍白的身影,突然想起十五年前,父亲出发去南极前夜,也是这样轻抚她的头发说:\"七月,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此刻她终于懂了父亲的选择,也懂了程远的决绝。
当医生第三次举起除颤器时,七月推开玻璃门冲了进去。她握住程远冰凉的手,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你答应过要陪星辰长大......你答应过要带我回家......\"
心电监护仪上的直线突然跳动了一下。
接着又是一下。
微弱但坚定的波动,像是黑暗中不肯熄灭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