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地牢的阴霾,刘楚玉被粗暴地拖出囚室。
久违的天光让她眼前发黑,纤细的手腕上铁铐磨出的伤痕还在渗血。素白中衣早已被染成暗红,凌乱的青丝黏在汗湿的颈间,干裂的唇瓣上凝着血珠。
寿寂之负手而立,玄色官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眼底却冷得像淬了毒的利刃。
“殿下今天日头不错。”他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条黑绸,粗糙指腹抚过她苍白的脸颊,“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绸带覆上双眼的瞬间,刘楚玉的呼吸骤然急促。她能感觉到寿寂之温热的吐息喷在耳畔,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敏感的耳垂。
“这把匕首很锋利……”他握着她的手,将冰凉的刀柄塞入她掌心。指腹在她手腕内侧暧昧地摩挲,“殿下面前站着两个人——溪诏,和刘子业。”
刘楚玉的手指猛地攥紧匕首,骨节发白。
“可惜……”寿寂之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如情人絮语,“他们只能活一个,殿下选谁生,谁死?”
她浑身发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你……骗我……”
“骗你?”寿寂之轻笑,猛地拽着她的手腕往前一扯,“那殿下自己摸摸看。”
她朝前走了两步,指尖触到温热的肌肤。
同时呼吸几乎停滞。
“还有别的选择吗?”
溪诏和刘子业无论谁死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重生一次,这样的结局她不接受。
似是察觉到刘楚玉的犹豫,寿寂之的声音如毒蛇般缠绕上来,“若殿下不选,那本官就替殿下……全杀了,如何?”
匕首在刘楚玉掌心颤抖。
她似乎听见刘子业急促的呼吸声,听见溪诏压抑的低咳。
半晌,寿寂之见她不做选择,仅有的耐心逐渐消失,抬手要拿过她手上的匕首。
就在这时,刘楚玉一把扯下蒙眼的黑绸。刺目的天光让她眯起眼,待视线清晰时,台阶下的景象令她呼吸一滞。
溪诏和刘子业被玄铁锁链捆在刑架上,手腕脚踝都缠着浸过药的牛筋绳。
溪诏素来挺拔的身姿此刻被迫佝偻着,雪白的中衣被血染透,锁骨处钉着两枚透骨钉,暗红的血顺着银钉边缘凝结成珠。
而刘子业更惨,少年单薄的身子被铁链摆成跪姿,膝盖下的碎石早已被血浸成褐色,后颈插着三根封穴的金针,针尾还在迎风颤动。
寒光一闪,刘楚玉的匕首已挑落两人嘴里的破布。
寿寂之瞳孔微缩,下意识后退半步,四周的羽林卫立刻收紧包围。
刀刃贴着溪诏的脸侧缓缓游走,冰冷的金属映出他苍白的脸色。
“尊主大人好雅兴。”刘楚玉轻笑,眼底却凝着寒霜,“演了这么久的戏,不累么?”
溪诏喉结滚动:“阿玉……”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像是被火燎过。
“骗我说要远离朝堂,骗我说要归隐山林……这些谎话我竟然全信了。”她的刀尖突然用力,在他颈侧压出一道血线,“到最后,设局的人还是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阿玉……你听我……”
溪诏想要解释,可破布已经重新塞回他口中,徒留含糊不清的呜咽。
刘楚玉转身看向刘子业。
少年天子此刻狼狈不堪,可那双黑眸依然亮得惊人,像从前无数次犯错时那样,可怜巴巴地望着她:“阿姐,我错了……”
曾几何时,归隐山林的念头确如晨露般在他心头停留过一瞬。
但帝王血脉中的不甘终究如野火燎原。
“可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的。”刘楚玉的声音轻得像是叹息。
寒光闪过,匕首已没入少年单薄的腹部。刘子业闷哼一声,却扬起染血的唇角笑了。
鲜血在素白锦袍上晕开,宛如雪地红梅,而他只是用那双执拗的桃花眼定定望着她,仿佛要望进她灵魂深处。
就在所有人震惊之际,刘楚玉猛地抽刀,寒光划过溪诏的绳索。几乎同时,她反手将匕首抵上自己的咽喉——
“阿姐!”
“阿玉!”溪诏挣脱束缚的瞬间,声音都变了调。
“殿下!\"寿寂之脸色骤变,伸手就要阻拦。
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肌肤,渗出一道血痕……
“请你,带阿业离开……”
她声音轻得像一缕烟,随着她倒下,匕首“当啷”一声跌落在地。
寿寂之面色骤变,玄色官袍在疾奔中翻卷如云。他接住刘楚玉瘫软的身躯时,指尖触到温热的血,那道横贯雪颈的伤痕像朱砂勾勒的细线,素白中衣上洇开的血迹如同雪地里怒放的红梅。
“传太医!立刻传太医!”
寿寂之的怒吼如同惊雷炸裂,在庭院中激起阵阵回响。
“拦住他们!”
羽林卫的铁靴踏碎青瓦,沉重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刀剑出鞘的铮鸣与寿寂之歇斯底里的咆哮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院落。
在这片混乱之中,溪诏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飞檐。他怀中紧抱着面色苍白的刘子业,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连绵的屋脊之后。
唯有地砖上那几滴蜿蜒的血迹,在朝阳下泛着妖异的光,默默指向他们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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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某日
刘子业跪在鎏金地砖上,玄色龙袍逶迤在地。他仰头望着刘楚玉,那双与少年时一般无二的桃花眼里盛着执拗的光。
“阿姐当年……”他喉结滚动,嗓音里带着经年未愈的暗伤,“是真的恨我,想要我死还是更爱溪诏不舍得他?”
刘楚玉未曾料到,他竟会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
“傻阿业。”
她笑着俯身,九凤步摇垂下的明珠擦过少年的脸颊,“我那时在想,寿寂之的话一定不可信。只有制造混乱才能让你们都活下去。”
殿外落雪无声,她染着蔻丹的指尖抚上他腰间旧伤:“若是我真的没收紧力道……”殷红唇瓣勾起凌厉的弧度,“黄泉路上,我们姐弟也能相伴。”
刘子业瞳孔骤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温热的唇贴上那道当年自刎留下的疤:“那现在呢?”呼吸灼热如当年腹间淌出的血,“阿姐还要丢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