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同病房的人都像是在瞒着我什么一样,看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不断地给我拿吃的之类的,要么借口手机没话费了,要么借口手机正在充电就是不愿意给我打电话。
忽然间,我心里有了一层莫名的惶恐和不安。
之后的几个小时,我心里想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最严重的莫过于胡叔是不是死了。
当我涌出这个念头后,我连忙打了自己的嘴巴子一下,之后呸呸呸了三下。
不可能的。
给叶天磊家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闹出人命。
难道胡叔伤得很重,不想让我担心,所以叮嘱苏瑶她们瞒着我,好让我安心养伤。
就这样,我在自我安慰中稍稍心安了两天。
这天,正扶着走廊扶手慢走的我碰到了一个胖子。
他倚在墙壁拿着手机打着电话,操着一口广普。
我看他面生,脚上还打了石膏,猜想他应该是才住院的病人,于是我耐心的站在一边,想等他打完电话后开口跟他借电话。
“赵总哇,你唔使担心嘅,呢批货虽然系出咗啲小问题啦,但系我保证肯定会保质保量交到你手上嘅嘞。冇事嘅啦,就系走嗰阵走得太急咯,唔小心整到只脚摔伤咗而已呀。”
说话间他还警惕的看了看我,直到看见我身上的病号服这才拿起手机继续道:“我已经搞掂咗你哋呢边嘅一个领导喇,佢会同“差人”打声招呼嘅啦,你唔使忧心啦!”
我大概能听懂一些,这个胖子应该是做走私生意的。
手上有批货好像出了点问题,腿上的伤也应该是跑路的时候弄到的。
等他挂断手机后,我上前很礼貌的询问他能不能借手机给我打个电话。
看我比他伤得还惨,他肥胖的大脸盘堆叠一起,笑着把手机递给了我,半指粗的大金戒指闪闪发光。
接过手机,我拨打了胡叔的电话,显示已关机,随后我又给许芷柔打去,暂停服务。
到这里,我开始急了。
胡叔的电话关机还能够解释,说不定忘了充电,可许芷柔的手机号已经暂停使服务是什么鬼?
注销了?
好在我还记得初中班主任的电话,他住在镇上,骑车去我家里要不了多少时间。
当我打通他的电话后,刚想说话,班主任的一句“不凡,你家的事情我听说了,节哀顺变!我跟你其他几个科任老师凑了两千块送你家的时候,你又不在,所以只好交给了你她……”
霎时间,我如同五雷轰顶。
“王老师,你说……什么啊?”我简直难以置信,带着颤音道:“胡叔怎么了?”
“难道你不知道你叔喝农药死了?”
我的心,无比沉重,强忍着泪珠把手机还给了那个胖子。
对方应该是听到了什么,拍了拍我的肩膀,拿出钱包掏出二百块递给我,示意我节哀顺变。
我没有去接钱,朝他道了一声谢之后转身就要走。
回头我便看到苏瑶惊愕的看着我,脸色复杂,显然她明白我已经知道了胡叔去世的消失。
我麻木的从她身边走过,双腿如同灌铅般朝着电梯间走去。
“叶不凡,你是不是已经知道胡叔出事了?”苏瑶朝我喊道,“我没想瞒着你,可我要是告诉你的话,你肯定不会待在医院,你伤得那么重,回去又能怎么样?你斗不过叶德发一家的!”
我没有责怪苏瑶的意思,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
只是让我难以接受的是,胡叔真的去世了!
明明还好好的人,为什么就要喝农药寻短见呢?
胡叔虽然怕事,但并不至于会狭隘到如同村妇一般喝农药寻短见。
但凡有一点活络,他也会努力的活下去,否则也不会之前苦苦劝说我忍让。
“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
“我都知道胡叔死了,你还要瞒着我什么?”
苏瑶眼眶泛红。
“我也是听我爸说的,胡叔把你送到医院,被告知至少需要三万块手术费,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许芷柔不见了,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你家的钱好像都放在你她那里,村里有大舌头的人说……说你她嫌你叔窝囊,卷钱跑了!”
“你叔自然是不信的,痛骂了一顿那些嚼舌根的人,但奈何联系不上你她,你爸到后面只能想把果园还有你家那口塘转让出去凑钱。”
“可是……可是你家的果树一夜之前全枯死了,就连鱼塘的鱼也被人下了药!”
听到这里,我整个人如遭雷击。
家里的果园和那口鱼塘几乎是胡叔全部的希望和寄托。
胡叔之前不止一次跟我说过,果园里的果树成熟丰收后卖到城里应该能够凑齐我大学的学费,至于那口鱼塘也够一家人的吃穿用度。
如果只是果园鱼塘被毁,他应该也不至于走上绝路。
可偏偏许芷柔的消失,我又等着医药费救命等等因素全都叠加到了一块。
哪一项不是足以压垮人的灾难?
那个时候的胡叔一定很绝望吧,所以才看不到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我瘫坐在地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悔恨酸涩涌上鼻尖。
如果不是我之前执意抗争,以胡叔的处事方式,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一想到因为我的任性固执间接害死了胡叔,眼泪如同洪水倾泻而出。
回到家里,空荡荡房间还残留着纸钱香烛的味道。
胡叔的被埋在果园西侧的荒地,与胡爷爷的坟隔着我家那口鱼塘。
就在我望着那两座孤坟失神之际,隔壁邻居何叔和二叔几人走了过来,何叔手上揣着一个账本。
“不凡,我们发现你叔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你那个时候又昏迷不醒,你她……哎……没有办法我跟你二叔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凑了点钱自作主张给你爸安排了后世,只是我们几个也不富裕,所以只能选择火化。”
说到这里,何叔很是愧疚的看着我。
原本还绷着的我顷刻间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
我们这边大多数人死后都是土葬,只不过要交罚款。
火化是穷人的选择。
“不凡,这是大家随礼的账册,一共五千三百五十七块。”
看着上面详实的礼钱,我红着眼眶朝着几人磕了一个头。
“何叔,二叔,文祥叔,谢谢你们的大恩大德,这钱我不能收,你们帮我张罗胡叔的后事应该花了不少钱,你们算算还差多少,我补给你们。”
“不凡,你这是说啥呢,我们几个虽然窝囊不富裕,但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何叔把钱和账本硬塞在我手上,随后说道:“好好去上大学吧,你家里也没啥值钱东西,我们会帮你照看的。”
“叔,我家的果园还有鱼塘是叶德发下药弄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