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柚柠在一起时，周默川更像个哥哥，像个长辈。
他会给柚柠读报，教她像正常人一样讲话做事，陪她做康复治疗，但从不越过红线，经常在话里话外教会柚柠，他们这种关系叫兄妹。
可柚柠自从说过她不要做妹妹之后，就再也没喊过他墨川哥哥。
时间很快到了周琛生日，八十大寿，周家上下都喜气洋洋。
周琛喜欢热闹，但不喜欢应酬，周默川就只请了老人家相熟的几位办了个生日宴。
方家长辈自然要坐在离周琛最近的地方，方驰便坐在周默川身边。
自打上次不欢而散，两人还是头回见。
方驰故意挤兑，把周默川当透明人，隔着他和柚柠说笑。
“几天不见，你又漂亮了。”方驰欠欠的背着爷爷说，“哥给你介绍男朋友，怎么样？”
周默川喝水的动作一顿，没出声。
方驰斜他一眼，总之是一段名存实亡的关系，既然周默川不珍惜，别耽误柚柠这么好的孩子。
“男朋友？”柚柠懵懵懂懂，“搞对象吗？”
“哎哟。”方驰一下来了兴致，“妹妹懂得还挺多。”
柚柠被夸了挺高兴，嘻嘻笑起来，她没搞过对象，但没少在书里看人搞对象。
“怎么样，搞还是不搞？”方驰又凑近了些，就差趴进周默川的碗碟里了，“将来你和墨川分开，有个人照顾你，喜欢你，爱你，多好呢。”
柚柠怔了怔，端起柠檬水抿了一口，酸到心里了。
周默川没再提过离婚的事，但柚柠知道，那是早晚的事。
“我不需要人照顾。”柚柠笑嘻嘻的看不出难过，“自己能照顾自己。”
方驰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被服务生端来饭后甜点给打断了。
玫瑰丸子银耳汤，水淋淋粉嫩嫩的一碗，柚柠看的眼睛都亮了，含着汤勺咽了咽口水。
她现在吃相好很多，可遇见喜欢的还是不太知道节制。
柚柠一碗吃的见底，有些可惜的瞥了瞥嘴，没吃够，周默川看她失落的模样，浅浅勾了下唇。
“柚柠是不是没吃够？”方驰把自己没动过的那碗往柚柠那边推。
柚柠立刻笑了，眼眸亮晶晶的，一碗甜食而已，就让她无比满足，“方驰哥，你真好。”
“我好吧。”方驰没正行，手上有使了点劲儿，结果碗还没到柚柠面前，就被周默川抬手拦住了。
两人皆是一怔，周默川看向柚柠，“已经吃很多了。”
他的语气并不严肃，可柚柠还是有点委屈，那碗甜品真的很好吃。
可周默川不让吃，她就听话，乖乖跟方驰说谢谢，说，“不要了，你吃吧。”
柚柠确实已经吃饱了，小礼服下的肚子撑的鼓鼓的，就是贪嘴，这几年吃的东西太少了。
早知道最后一口慢慢吃了。
柚柠遗憾的想着。
忽然眼前递过一只汤勺，上面盛着玫瑰丸子和一小片银耳。
柚柠缓缓眨了眨眼，不解的看向周默川。
只听周默川说，“最后一口。”
柚柠兴奋又害羞的笑了笑，直接就着周默川的手，微微弓着身子含住了汤勺。
周默川微微一怔。
他的本意是把汤勺交到柚柠手上，毕竟这里还有很多人在。
可柚柠哪里懂这些，她生病的时候周默川都是这样喂她的，觉得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方驰好信地看着两人，一个笑颜如花，一个僵在原地。
他还头一回看到周默川带着点窘迫和尴尬的样子，顿时掩着嘴笑了起来。
周琛和方驰的爷爷闻声一同看过来，恰好看到孙子在为孙媳妇吃东西。
他满意的笑笑，却假装嫌弃，“臭小子，没眼看。”
方驰爷爷也跟着笑，看到别人的孙子和睦美满，就也惦记上了自己的孙子：
“墨川沉稳懂事，不像方驰，三十岁还跟个猴子似得上蹿下跳，要我说，有合适的姑娘也让他结婚算了。”
周琛笑着摇头，说感情这种事儿，急不得，不能逼的太紧。
他说这话方驰爷爷就不赞同了，老哥俩一碰杯，他说，“你孙子这桩亲事，不就是你逼的？这不是挺好的？”
“我可没逼他。”周琛还是那句话，“人是他自己选的。”
方驰爷爷指着他说他嘴硬，周琛只是笑。
宴会上一团喜气，小辈们吃好了就先离席，方驰说要带柚柠去看看酒店的风景。
周默川还要照顾宾客，他挨桌敬了酒，寒暄两句，大概喝得急，有些上头，便抽空去房间外抽根烟。
整间酒店回字形设计，中央是四季如春的葱郁绿植，簇拥着一方池塘，池塘连着几面中空墙壁，吃饭时也可赏花赏锦鲤。
柚柠从未见过，新奇的很，周默川出去时就看到她满脸兴奋，东瞧瞧西看看，整个人都散发着快乐跟活力。
看到他，柚柠连忙招手，“好多鱼，好大一条。”
周默川笑着点头，走过去。
方驰抱着手臂睨他一眼，没做声，还气着呢。
他气周默川不应当是不分是非对错、没有原则的人，也气自己不能让周默川认清现状，只能眼睁睁看着兄弟执迷不悟。
“还记得正信那位高管吗？”周默川忽然开了口。
方驰回忆了一下，没好气的嗯了一声。
正信的那位高管早些时候在跟周默川的合作上动了手脚，害得齐悦集团损失不小。
周默川那时简直就是来自地狱里的恶鬼，人伤我三分我还人十分。
他直接将那位高管告上法庭弄到破产不说，还断了人在容城的一切生路，明里暗里表示只要还想和齐悦集团合作，就不能雇佣那个人。
后来听说那个人出了国，再也没有回来。
“怎么了？”方驰不是很上心地问。
“半年前我在公司楼下碰见了他。”周默川语气淡淡的，“持刀伤人，被经过巡逻的警察撞见，带走了。”
“什么？”方驰心一下提起来，扯过周默川的手臂上下打量一通，“你怎么从没说过？受伤了？他要杀你？！”
周默川没回答，只无所谓的笑笑。
“无缘无故说这些做什么？”方驰拧了拧眉，一把撇开他的手臂。
周默川吮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在缭绕的白雾里凝向柚柠，“从前我坏事做尽，现在忽然很怕冤冤相报。”
方驰不明所以的看向周默川，忽而听到远处柚柠的笑声。
方驰恍然，“你是想保护柚柠？”
周默川不置可否。
他早晚要和柚柠分开的，就算在一起时他也不能护她周全。
若凡事将人往绝路上逼，保不齐对方狗急跳墙，届时会遇到危险的人就只会是没权利没背景也没有依靠的柚柠。
他从前年轻气盛，如今却有些怕了。
不想睚眦必报，想做个凡事留一线余地的好人。
周琛到底是过来人，吃得盐比这些小年轻吃的米都要多。
如果他没看出柚柠和周默川之间的可能性，是不可能再耽误柚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