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在杜季智一脸懵怔的当口,萧铃儿对着他猛地抛出了手中的短刀,刀锋朝外,刀把朝人,倏忽间就点住了他的穴道。
“救命啊——”
倒在地上的江曼娘在短暂的呆滞后,总算喊出了饱含惊惧的一嗓子。
糟糕,光顾着突然冒出来的小白脸,把脚底下的这个给忘了。
尽管萧铃儿随后迅速制住了江曼娘,但船外的护卫和船工却已然被惊动了。
“妈妈——”
守在门口的那名船工立即推门进了船舱,与此同时萧铃儿亦掏出了藏在身上的另一把匕首,再次抵住了段红玉的咽喉,与船工对视的同时,她在心里也对硬要把这对匕首塞给她的崔昊默默道了声:‘多谢。’
唯恐这一突发状况刺激到萧铃儿,使她做出什么伤害到杜季智的事情,段红玉连忙哆嗦着刚刚能说话的嗓子,对那名船工以及随后赶来的两名护卫闷声喝道:“出、出去,都滚出去!”
船工依言,慌乱地退了出去,但是那两名护卫却瞧也不瞧段红玉一眼,只看着无法动弹的杜季智,待见到杜季智冲他们使了个警告的眼色后,二人才恶狠狠地瞪了萧铃儿一眼退到了门外。
两名护卫的举动和杜季智在面对段红玉时的汹汹气势,使得萧铃儿不得不开始重新考量杜季智的身份,很快,她便判断出,眼前这个长着桃花眼的小白脸或许就是段红玉背后的势力,想必练芙蓉亦是被其所劫。
而就在这时,萧铃儿为了掩饰身份贴在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突然掉了下来。
“居然是你!”段红玉一眼就认出了萧铃儿,按照崔昊之前所言,这个被她构陷了杀人大罪的女人,现在应该还在城尉衙门的牢房内待着呢,却未曾想她竟这么快又堂而皇之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嘿嘿,就是我,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又见面啦。”萧铃儿说着,把一直扛在肩上的练芙蓉轻轻放在了软榻上——瞧着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扛久了也怪累的。
萧铃儿走到了杜季智的身前,挥手解开了他的哑穴,将匕首抵在了他的脖颈上,直截了当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抓练芙蓉?”
“什么练芙蓉?我不知道啊。”杜季智大张着一双五,妩媚的桃花眼,故意拉长了声调做无辜状道:“我纯粹就是到花船上找乐子的客人而已,这位——姑娘,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萧铃儿把窗户打开了一个缝隙,恰好望见一艘暗哨船缓缓靠附在了牡丹阁的船舷外,船上的一名黑衣劲装男子一个纵跃便上了牡丹阁的甲板,可以想见,其他暗卫们也已经从不同的方向登上了牡丹阁,四艘暗哨船、八名暗卫,若非主子出事,他们肯定不会贸然登船的。
“是吗?”萧铃儿关紧了窗户,谨慎地站在了杜季智身后的暗影中,用与杜季智同样的腔调说道:“其实我也只是误闯牡丹阁的路人,恰好就在舱板的夹层里面发现了我的朋友,既然咱们都是过客,何不搭个伴,一同离开呢?”
“言之有理。那不如姑娘先把我的穴道解开,咱们也好同去。”杜季智饶有兴致地看着萧铃儿,桃花眼中风情万种。
突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抛媚眼,萧铃儿禁不住感到一阵恶寒,她急忙偏过头不再看杜季智,而是建议道:“不如你让他们把船往岸边靠靠,这样也省了你我的力气不是?”
一群武力值不知几何的暗卫、一条宽阔的黑子河、一个来历不明的风骚男子,腹背受敌下,就算只有萧铃儿一人,她都没信心能顺利抵达岸边,更何况还多了个人事不知的练芙蓉。所以,萧铃儿觉得不如以不变应万变,既然舱外的人投鼠忌器不敢贸然闯进来,她何不充分利用手中的人质,只要牡丹阁能靠近了河岸,萧铃儿相信自己定能想办法逃脱。
“嗯,那就如姑娘所愿。”杜季智对着舱外高声呼喝道:“开船,靠岸!”
随着杜季智的一声呼喊,船体突然开始轻微地晃动,不多会儿果然缓缓朝着河岸驶去。
“这位姑娘,”杜季智对萧铃儿笑道:“船开了,现在你能帮我解开穴道了吗?”
“急什么?等靠了岸再给你解穴也不迟。”此时,萧铃儿已经从天枢为练芙蓉输入了一些真气,却未能探知她究竟是什么情况,也没查出来她到底是中了什么毒,这让她颇为不安。
“你的这位朋友似乎是中毒啦。”就在此时,杜季智开口道:“我听说过有种毒叫‘吉祥’,初时对人的身体倒是没什么害处,单单会使中毒者不吃不喝、昏睡不醒,不过时间久了便会体力尽失,于睡梦中一命呜呼。”
“我若强行将其唤醒,又待如何?”萧铃儿望着杜季智的目光透着凌厉的寒霜。
“啧啧啧,”杜季智惋惜地摇头道:“那就可惜喽。你若是非要用外力让其强行醒来,就会伤了她的灵脉,使其彻底丧失心智,余生皆会痴傻如犬豕。”
“你——”萧铃儿急急收回正在被她不停输入练芙蓉体内的真气,无论杜季智所言是真是假,她都不能拿练芙蓉去赌。
再一次将匕首架在杜季智的喉间,萧铃儿决定不再继续同他绕弯子,“把解药交出来吧,不然我的手一抖,你的命就难保了。”
“说好的同行呢,姑娘怎能半途撕票?再说,姑娘若伤了我,恐怕很难离开这牡丹阁呢。”杜季智并无惧意,反而笑得很是肆意张狂。
仿似为了验证杜季智的话,一阵箭雨突地就从门窗外射入了舱内,可奇怪的是,箭雨如生了眼睛,只往无人之处射击,并无一支伤人,萧铃儿心下明了,这箭雨显然就是对她的恐吓和震慑。
“既如此,咱们就来谈谈吧。”箭雨过后,萧铃儿放下了抵着杜季智的匕首,说道:“段红玉和牡丹阁上所有的人都听令与你,想必,你就是那位内府总管吧?那么你抓练芙蓉肯定不是为了银子,我猜,应当是因为齐少宣或者齐氏商行,对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又何必牵累无辜呢?况且,内府总管乃是官身,行抢掳之事,若被你的上官或者皇帝陛下得悉,你又当如何自处?不如你悄悄放了练芙蓉,我也不会跟任何人透露此事,咱们就此揭过,彼此都不为难,你看如何?”
“萧铃儿,你果然挺有意思。”杜季智狷邪一笑道。
“你竟知道我的名字?”萧铃儿骤然变色。
“我不仅仅知道你的名字,”杜季智笑意愈发浓郁道:“我还知道你是齐少宣从大漠里救回来的,一直住在齐宅内,齐少宣对你,甚至比对练芙蓉这个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还要上心得多。相信过不了多久,齐宅的女主人大概就要易主,变成你萧铃儿了吧?”
“你胡说。”萧铃儿的心蓦地一阵狂跳,不知为何她突然间就慌乱了起来,就连抵着杜季智的匕首也有些不稳了。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瞧瞧外面不就知道了?”
杜季智冲着对面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一抬下巴,萧铃儿则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十数丈外的黑子河岸上,罗衍正同一名青衫男子和一名黑衣老者在说着什么,时不时还会往牡丹阁的方向指指点点,虽看不太真切面容,但萧铃儿却一眼认出,那青衫男子赫然就是她心心念念数日的齐少宣,而黑衫老者则是康大勇。
“见到齐少宣是不是很开心?又是不是很奇怪?”杜季智道:“本来呢,练芙蓉是我跟齐少宣谈生意的筹码,不过用过一次,就发现不太好使。上天倒是待我不薄,又巴巴送了另外一个筹码过来。想必,这次我跟他的生意肯定能谈成了。”
萧铃儿的面色瞬间骤变,握着匕首的手登时便从杜季智的脖颈处稍稍移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趁着萧铃儿分神的刹那,江曼娘突然起身,冲着她身后的墙壁用力撞去,随即萧铃儿脚下突然一空,便落入了船舱的夹层之内,再抬头时却只能见到一片黑暗。
掉落陷阱的萧铃儿顿时懊恼不已,再一想到河岸边的齐少宣和昏迷不醒的练芙蓉,她就更是忧心如焚了。
不过,忧心如焚的不仅仅是萧铃儿,还有崔昊和齐少宣。
迎春阁内,崔昊终是寡不敌众被船工们联手制住并五花大绑,女妓阿香钗横鬓乱、两手叉腰往鼻青脸肿的崔昊身上啐了口痰,大声叱骂道:“你这泼才,竟敢在老娘的地盘上撒泼,快说,你那个贼兮兮的同伙藏哪儿去了?再不说话,老娘就把你丢进黑子河里喂王八。”
见崔昊仍然沉默不语,老羞成怒的阿香命令众船工道:“给我狠狠打,打到他说话为止!”
就在崔昊咬紧后槽牙准备迎接新一轮的拳打脚踢之时,忽然,他的余光瞥到牡丹阁外的四艘暗哨船纷纷向主船靠拢,暗卫们也飞快地从小船攀上了牡丹阁,崔昊立时就意识到,萧铃儿出事了。
于是崔昊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情急之下,他一个“泥鳅滑”从众船工们的脚下逃了出来,来不及喘息,崔昊厉声怒吼道:“住手,某乃钧城衙门总捕头崔昊。奉上命来此暗查缉拿盗匪,尔等刁民,竟敢殴打朝廷命官,罪同贼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