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夭夭自始至终,都只是淡漠地看着这场闹剧。
苏子逸的敌意,苏若薇的表演,父母摇摆的愧疚和偏袒,兄长的维护……在她眼中,
如同凡尘俗世里上演的一出无聊戏码,充满了低级的情感和令人作呕的虚伪。
直到苏若薇那句“要怪就怪我吧”说完,苏夭夭那双纯粹金色的眼眸,才第一次真正地、完全地落在了苏若薇身上。
那目光,冰冷,漠然,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穿透力,仿佛在看一件死物,或者……一件精心包装的垃圾。
苏若薇被她看得心里猛地一突,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那楚楚可怜的表情都差点维持不住。
就在气氛僵持到极点时,苏夭夭终于开口了。声音清冷,平淡,没有任何起伏,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吵。”
一个字,如同冰珠落地,瞬间让整个场面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在愤怒的苏峻霆和委屈的苏若薇。他们都没想到苏夭夭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苏夭夭的目光从苏若薇那张虚假的脸上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
她无视了所有人复杂的目光,直接看向苏墨琛,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吩咐,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具身体太弱,长时间感知秽气让她不适):
“房间。”
就在这时,一个热情得有些过分的女声插了进来。
“哎哟!这就是大小姐吧?可算是回来了!真是老天保佑!”
一个系着围裙、身材微胖、笑容满面的中年妇女孙姨从别墅里快步迎了出来,她搓着手,上下打量着苏夭夭,
目光尤其在苏夭夭的道袍和赤足上停留,眼底深处藏着鄙夷,脸上却堆满了夸张的笑。
“大小姐这一路辛苦了!快,快进屋!瞧瞧这穿的……哎哟,怎么连鞋都不穿?
地上多凉啊!乡下地方……呃,我是说观里,条件肯定艰苦吧?夫人,您别难过,以后有我们照顾,大小姐肯定能适应咱们家的好日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想上前去拉苏夭夭的手,语气带着一种自来熟的亲昵和隐隐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来来来,孙姨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都收拾好了!若微小姐特意帮你布置的呢,可温馨了!以后啊,这就是你的家……”
苏若微适时地露出一个怯生生的、带着讨好意味的笑容。
然而,孙姨那带着厨房油烟味的手还没碰到苏夭夭的衣袖——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
苏夭夭手腕一翻,一张黄色的符纸如同凭空出现,精准地拍在了孙姨伸过来的手背上!
那符纸一沾身,瞬间腾起一缕极淡的、普通人几乎看不见的蓝色火苗!
“啊——!”孙姨只觉得手背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剧痛钻心!
她猛地缩回手,惊恐地看着自己瞬间红肿起来的手背,发出凄厉的惨叫。
“嘶……”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你干什么!”苏凛锋眼神一厉,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父母和若微身前,警惕地盯着苏夭夭。苏峻霆和江婉柔也惊呆了。
苏夭夭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仿佛只是弹走了一只苍蝇。
她金色的眼眸冰冷地扫过因剧痛而面容扭曲的孙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漠然:
“手太脏,别碰我。”
“还有,”她的目光转向一脸“无辜”和“惊吓”的苏若微,红唇轻启,
吐出的话语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她布置的房间?我嫌脏。”
说完,她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苏峻霆、泫然欲泣的江婉柔、眼神凌厉的苏凛锋、疼得龇牙咧嘴的孙姨,
以及瞬间脸色煞白、摇摇欲坠仿佛受到天大打击的苏若微。
她径直看向苏墨琛,重复道:“房间。”
苏墨琛看着眼前混乱的局面,眉头紧锁,心中对孙姨的刻意挑拨和苏若微的表演心知肚明,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妹妹那毫不掩饰的冰冷和……匪夷所思的手段。那张符纸……
苏墨琛立刻反应过来,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连忙道:“好,大哥带你上去,你的房间早就准备好了。”
他上前一步,自然地想帮苏夭夭拿她那个简单的布包。
苏夭夭却微微侧身避开,自己拎着包,抬步就往别墅大门走去,她赤足踩在光洁冰冷的地板上,
留下一个个无形的脚印。她金色的眼眸扫过这富丽堂皇却死气沉沉的大厅,感受着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煞气缠绕。。
他不再看其他人,带着苏夭夭,绕过呆若木鸡的众人,径直走进了灯火通明却仿佛被无尽黑气包裹的苏家别墅。
苏峻霆和江婉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苏凛锋眼神深邃地看着她的背影。苏子逸则是气得脸色发白,又不敢再大声嚷嚷。
苏若薇咬着唇,看着苏夭夭那无视一切、仿佛她根本不存在般的姿态,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又被楚楚可怜取代。
在踏上楼梯拐角时,苏夭夭的脚步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
她的金色眼眸扫过别墅深处某个方向——那里,似乎有极其微弱、被刻意隐藏的邪气波动一闪而逝,
与笼罩整个别墅的黑气同源,却又更加精纯阴冷。
呵。
涂山夭夭心中冷笑一声。
这苏家的“家宅不宁”,果然有点意思。
她不再停留,跟着苏墨琛,走向那间为她准备的、位于二楼的房间。
身后,是神色各异、心思复杂的苏家人,以及那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笼罩着整个苏家的沉沉黑气。
苏墨琛推开门:“这里……”
话未说完,苏夭夭已经走了进去,反手“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将苏墨琛和门外苏家的一切,彻底隔绝在外。
苏墨琛站在紧闭的房门外,听着里面再无任何声息,心中五味杂陈。
楼下,隐约传来江婉柔压抑的哭声和苏峻霆沉重的叹息,还有苏若微柔声安慰的声音,以及孙姨委屈的控诉。
这苏家……果然青山道长傅所言,家宅不宁,怨气冲天。
而他的妹妹,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带着一身神秘莫测的冰冷,以最强势也最疏离的姿态,劈开了苏家维持了多年的、表面的平静。
门内,苏夭夭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浓重黑煞笼罩的庭院。
她指尖微动,一张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金光,瞬间将整个房间笼罩,隔绝了外面令人窒息的污浊煞气。
她这才走到床边,和衣躺下,闭上了那双冰冷的金色眼眸。
苏家……呵。
楼下客厅,苏若微扶着还在抹泪的江婉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二楼那扇紧闭的房门,眼底深处,一丝怨毒和算计,如同毒蛇般悄然滋生。
而此时,陆阎正坐在山水桃岸的书房里,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画面中央一袭绯红纱衣的绝色女子慵倚桃枝,衣袂如流火垂落,与身后九条雪瀑般的狐尾形成惊心动魄的视觉冲击。
她眼尾染着淡淡的朱砂红,狭长狐眸似醉非醉地半阖,睫毛在玉白面容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纤细脚踝缠绕的银铃在粉白桃瓣间若隐若现。
如果苏夭夭在这里,一定会惊呼出声,因为画中的女子,正是她身为青丘帝姬时在桃林喝醉的模样。
陆阎的目光,一刻也不曾从画中女子的脸上移开。
他的眼神温柔而深情。
“小仙女,是你来了对吗?…”他喃喃自语道,声音低沉而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