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斜斜切进四合院,老槐树的影子在青砖地上碎成斑驳的铜钱。张建国倚着树干,指尖捏着半块黑面窝头,榆树皮的粗纤维硌得掌心发疼。
这是聋老太太从搪瓷缸底翻出来的,说是傻柱昨儿孝敬的\"好东西\",可那窝头硬得能砸核桃,掰开来还能看见零星的槐树叶。他忽然想起前世第五次被何雨柱掀翻在粪坑旁时,也是这样的午后,空气中漂浮着槐花的甜腥和馊窝头的酸腐。
前院传来瓷盆摔碎的脆响,像一把锋利的刀划开凝滞的时光。何雨柱铁塔般的身影撞进月亮门,炒勺在手里甩得哗啦响,蓝布工作服的前襟还沾着星星点点的酱油渍,\"小兔崽子!\"他的嗓门震得房檐上的灰直往下掉,\"听说你要抢老子的厨房?\"
全院的门轴几乎同时发出吱呀声。三大爷闫埠贵缩着脖子从东厢房探出头,金边眼镜滑到鼻尖上,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裤腰上的布票夹;二大妈正往晾衣绳上搭洗得发白的工装,棒槌还滴着水,眼睛却一瞬不瞬地往这边瞟;许大茂躲在西厢房的门后,留声机的唱针还在空转,发出刺啦刺啦的杂音。
\"公共财产?\"张建国冷笑一声,从裤兜深处摸出个白搪瓷缸。缸盖掀开的瞬间,雪白雪白的馒头香像活物似的窜出来,在阳光里凝成看得见的雾气。易中海蹲在墙根的动作突然僵住,他今早刚因为偷捋了街道绿化带的槐花,被李主任指着鼻子骂了半个钟头,此刻喉结重重滚动,老花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瓷缸里的馒头。
聋老太太坐在廊下的藤椅上,瓜子壳噼里啪啦掉在青石板上。她缺了门牙的嘴里发出含糊的笑,手里的旱烟杆敲得栏杆咚咚响,\"柱子啊,\"烟袋锅子对着张建国的方向点了点,\"昨儿建国给我熬的药膳粥,里头搁了黄芪党参,还有指甲盖大的肉片呢,比你那清水煮白菜帮子强百倍。\"
何雨柱的脸腾地涨成猪肝色,炒勺的木柄在掌心攥出了汗。他在轧钢厂食堂掌勺十年,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厨艺不好,更何况还是个刚搬来三个月的毛头小子。\"你懂个屁!\"他往前跨半步,炒勺的铁头直指张建国胸口,\"老子当年在国营饭店......\"
话没说完,眼前突然一花。张建国的身影像贴地的狸猫,欺身而上时带起的风刮得何雨柱眼皮子直跳。八极拳的\"贴身靠\"讲究的就是短打近攻,肩背撞在何雨柱胸腹的瞬间,带着股子刚猛的寸劲,像座突然倾塌的土坯墙。何雨柱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震得挪了位,整个人倒飞出去,后腰结结实实撞在磨盘上,发出闷响。
\"好!\"聋老太太的旱烟杆拍在栏杆上,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这才是烈属家的小子!当年你爹在朝鲜战场上......\"她的声音突然哽住,低头磕了磕烟袋锅,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像落了一地的碎星。
许大茂没忍住笑出声,赶紧用袖口捂住嘴,却迎上张建国扫过来的目光。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吓得他脖子一缩,躲在门后只敢露出半只眼睛。\"许技术员要是有空看热闹,\"张建国擦了擦掌心的灰,\"不如帮忙把厨房的案板擦干净?\"
何雨柱摇晃着站起来,扁担不知何时已经攥在手里。他额头青筋直跳,扁担带着风声劈头砸下,却在半途被人扣住脉门。张建国的手指像铁钳,\"猛虎硬爬山\"的招式精准卡住他腕骨,扁担当啷落地,何雨柱疼得额角直冒冷汗,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我、我认输......\"他喘着粗气,盯着张建国脚下的影子,突然发现这个总被他欺负的小子,此刻的影子竟比槐树的影子还要长几分,\"厨房归你......\"
\"慢着。\"张建国从怀里掏出个牛皮信封,封面上盖着街道办鲜红的公章,\"新出的《公共厨房管理条例》,街道李主任让我帮忙盯着。\"他抽出两张泛黄的稿纸,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字迹,\"从今儿起,我当主厨。每月每人交五斤粮票,管三顿热乎饭。\"
三大爷的眼睛倏地亮起来,手指在裤兜底下飞快地算着账:自家五口人,要是能省出两斤棒子面......\"建国啊,\"他堆起笑,往前蹭了半步,\"咱们都是老街坊,能不能......\"
\"省个屁!\"张建国突然提高嗓门,惊得三大爷后退半步,\"聋老太太免费,其他人概不赊账。\"他扫过在场的众人,目光落在二大妈攥得发白的门环上,\"今晚开饭,谁要是带野菜团子来,就别进厨房门。\"
厨房的木门吱呀推开,张建国从帆布包里掏出两袋面粉。金黄的玉米面倒在陶盆里沙沙作响,雪白的富强粉袋子上还印着\"国营面粉厂\"的红戳,在昏暗的厨房里泛着珍珠般的光。二大妈倒吸一口凉气,她男人在街道扫大街,每月配给的面粉还不够给三个小子塞牙缝的,这两袋面够她家吃半个月了。
\"刘婶,帮我烧火。\"张建国冲二大妈招招手,铝锅里的水已经咕嘟咕嘟冒泡。他单手揉着面团,另一只手揭开个小玻璃瓶,深褐色的香油刚滴进锅里,浓郁的芝麻香就裹着热气窜出来,勾得许大茂躲在厨房门口直咽口水。
灶膛里的火舌舔着锅底,面疙瘩落进锅里溅起细碎的油花。张建国突然想起系统昨晚的提示,空间里的灵泉灌溉过的荠菜正好能派上用场,剁馅时加了半勺灵泉水,肉馅竟比前世高级饭店的还要鲜嫩。
第一碗疙瘩汤端出来时,金黄的面疙瘩浮在乳白的汤里,点缀着翠绿的荠菜末和粉红的肉末,聋老太太的旱烟杆\"当啷\"掉在地上。\"建国啊,\"她捧着粗瓷碗,鼻尖凑近汤面,突然红了眼眶,\"你这汤......比你王姨当年在合作社做的疙瘩汤还香。\"
汤匙碰到瓷碗的声音此起彼伏。许大茂捧着碗蹲在墙根,舌头几乎要把碗底舔穿,自从娄晓娥跟着娘家去了南方,他就没吃过一顿热乎饭;三大爷小口小口啜着汤,眼睛却盯着张建国往灶台上放的面粉袋,心里盘算着能不能让闺女来帮厨换点粮票;二大妈的三个小子捧着碗蹲在门槛上,汤喝得咕噜响,连掉在地上的面疙瘩都要捡起来塞进嘴里。
聋老太太咬开翡翠色的荠菜丸子,碧绿的菜汁混着肉香在嘴里炸开,突然想起老头子临终前说的话:\"等胜利了,咱去城里买白馒头吃。\"她用袖口抹了把眼睛,碗底的汤还剩一半,却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张建国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月光渐渐漫过青瓦。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他正盯着掌心浮现的金色书页,《满汉全席菜谱》的字迹在月光下微微发烫。明天该去趟轧钢厂,后勤科的王主任,前世可没少克扣他家的烈士家属补助。
夜风送来槐花的甜香,混着厨房里残留的香油味。张建国摸了摸裤兜里的搪瓷缸,里头还剩半块没吃完的白馒头。这是他重生第三十七天,终于不再是那个被人随意踩在脚下的小透明。厨房的烟囱里飘出最后几缕青烟,像条细长的线,将过去的窝囊和未来的希望,牢牢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