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从前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也是个很果断很有主见的人。
她侧首看向身边之人,大概是身边有个依靠,才让她觉得自己变了吧?
这样的感觉很好,但有时也不好。
那样拖累他的想法,偶尔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冒出来。
即便他总是不厌其烦的告诉自己,她很好,无人可及的好......
慕谨言在桌下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她的手,看来停的汤药又要让她再喝上一段时间了。
“阿绫,你先去更衣,待会儿我去寻你咱们便出门。”
容绫起身走了出去。
等她的脚步声消失后,慕谨言起身在西侧的书案上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了云遥。
“按着这方子去抓几副药,回来悄悄交给我别让她知道。”
云遥不疑有他,接过药方便答应了下来。
......
趁着此刻还未宵禁,慕谨言和容绫从偏门上了马车,随后又绕到正门接上了云遥。
经过的几条街皆是大门紧闭,路上几乎连个行人都没有。
直到听见远处传来丝竹管弦之声,周围慈爱渐渐热闹了起来。
花街上一直都同别处不同,处处张灯结彩亮如白昼,自然也处处都是女人招呼客人的声音。
慕谨言倒觉得没什么,只是云遥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虽懂得变通,但洁身自好和百姓眼中的为官正直也是真的。
这样的放荡且露骨的语调听在他的耳中,定是十分别扭。
忽然,慕谨言好像懂了祝照白的顾虑,旁的都是她胡说。
她唯一在意的,便只有双方的身份。
思及此,他默默叹了口气。
若真是如此还真得靠她自己去想清楚才是......
旁的马车经过门前时,都会有姑娘或鸨母上前相邀。
唯独他们乘坐的这辆无人问津。
这上京城中谁人不知大理寺少卿,是个清心寡欲到变态的人,寡到他的院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他会来这种地方,无非是为了查案,她们才不会主动去招惹这种眼里只有案子的男人。
待马车稳稳的停在了玉坊门口,周围的动静明显小了下去,大部分都是看热闹的。
励王府的庶四子死了的事情,她们也都是知道的。
这位铁面郎君在她的楼子里住了好几日,就只是为了查案,除了祝照白,连一位姑娘的头发丝儿都未曾近了他的身。
单是想想,她们都觉得这是一件异常恐怖的事情。
既不能用身边的姑娘笼络他,楼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得被问上好几遍。
尤其是他的那张冷到吓死人的脸,这谁能遭得住?
阿闲站在马车前欠身行礼:“大人今日来此可是寻我们娘子?”
原本一个个探着脑袋看热闹的人,一见到马车上的帘子被里头坐着的人撩了起来,便收回了明目张胆的视线,在各自的门口佯装很忙,但又忍不住朝这边瞟。
他声音淡淡:“正是,烦请姑娘进去通报一声。”
“是,还请大人移步到疏影居小坐片刻,我这便去请。”
他点了点头未再言语,只是让车夫去了对面的小巷。
云遥下了马车,站在疏影居门口时,巷口还有单子大些的人正朝里观望,一见他回头又纷纷做鸟兽散。
生怕对方看见了自己。
他缓步行入院中,绕过影壁便看见了在正堂中坐着饮酒的男人。
那身花花绿绿的衣裳晃了他的眼睛,倒为这了然无趣的冬日增添一丝别样的意趣。
云遥很羡慕他,自由自在,不被天地所束缚。
唯一的束缚,就只有他的亲爹......
他也知道赵无寒住在这是为了保护祝照白,他却很希望那个人可以是自己。
若这身官服他想穿便穿,想脱便脱就好了......
赵无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站起身迎了几步,遂嬉皮笑脸道:“云大人今日好雅兴,可是觉得府里憋闷才来此?”
云遥意简言赅向他说明了今日的来意。
丞相府和容府只有一墙之隔,此事若要隐蔽只有这个迂回的办法,从丞相府翻进去便不会有旁的顾虑了。
赵无寒听完一口应下:“这有何难,我回去一趟就是了。”
“马车就在门外,这儿也不好离了人,今夜我在这守着。”
在他的大氅之下是那身朱缨色的官袍,赵无寒瞥到了他的袍角,这颜色在月光之下显得沉稳又让人安心。
赵无寒颔首道:“好,那明日明日一早我再来换你。”
他只说了马车在门外,却没说马车上除了阿绫,还坐着一个他最讨厌的人。他不动声色的踩着车辕上了马车,坐稳后才道:“走吧,送本少爷回家。”
就算这人换一万张脸对着他,这打心底升起的厌恶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
慕谨言笑着摇了摇头,他很是能够理解赵无寒的想法。
若自己是他,怕是根本不会有同乘马车的机会。
在车上坐了这么久晃的人昏昏欲睡,容绫不小心打了个盹,慕谨言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她的脑袋。
不然碰在车壁上,非得碰出个包来。
她揉了揉眼睛,感受到马车还在前行:“我还以为到了。”
“还有一会,你先睡一会也行。”
啊!当真是让人嫉妒的发狂!
赵无寒在暗处将双拳攥的死死地,将“慕谨言是救命恩人”这几个字反复去想才才勉强压制住心里的怒火。
不知马车晃晃悠悠了多久,才终于到了丞相府的正门。
门口的小厮瞧着这马车不似府上的,站在原地犹豫不前,直到看见自家少爷从那道帘子后冒了出来才上前扶了他一把。
“少爷回来了。”
“嗯,将车夫引到里头去,再给他安排个房间休息。”
“得嘞!”小厮绕过他走到马车旁:“你跟我来吧。”
赵无寒如往常一样走回了自己院子,廊外有一处空地,里头种的是一株他自云晟回来时,从仰山居扦插来的山茶花。
秋日里已经开过一季了,如今天寒地冻的就还剩个光秃秃的树干在风中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