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海,”年世兰抬头看向周宁海,眼神中透着几分严谨,吩咐道,“带着本宫前几日精心手抄的佛经,陪本宫去寿康宫走一趟,这佛经本宫可是花了好些心思才抄写完的,字字句句都饱含着本宫的诚意,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周宁海赶忙躬身应道:“是,娘娘,奴才定当小心伺候着,绝不敢有丝毫懈怠,”说罢,便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卷佛经,紧跟在年世兰身后。
年世兰迈着端庄的步伐,朝着寿康宫的方向走去,刚到寿康宫门口,一股子苦涩的中药味便扑鼻而来,那味道浓郁得很,仿佛能顺着鼻腔一直钻到人的心底,让人不禁微微皱眉。
踏入殿内,只见太后正皱着眉头,一脸嫌恶地看着面前的药碗,那药碗里的药汤还在微微冒着热气,黑乎乎的一片,看着就让人觉得苦涩难咽,沈眉庄则在一旁悉心服侍着,手里拿着块帕子,轻声劝慰着太后:“太后,良药苦口,喝了这药,身子才能好得快些,您多少再忍一忍,快趁热喝了吧。”
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缓缓伸出手,接过药碗,屏住呼吸,仰头将药汤灌了下去,那药汤下肚,太后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难受的神色,眉头皱得更紧了,嘴里还不自觉地嘟囔了一句:“这药啊,真是越来越苦了。”
沈眉庄见状,连忙递上漱口的茶水,轻声说道:“太后,快漱漱口,去去这嘴里的苦味,”太后接过茶水,漱了漱口,吐在痰盂里,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稍稍缓过劲来。
“太后刚喝完药,想必嘴里苦涩得很,臣妾前几日特意让人精心腌制了酸梅干,您尝尝,”年世兰微微欠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挥了挥手。
周宁海见状,立刻会意,双手稳稳地端着一盆酸梅干,迈着小碎步走上前来,将酸梅干恭恭敬敬地放在太后跟前的桌子上,那酸梅干颗颗饱满,色泽诱人,上面还泛着一层淡淡的糖霜,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沈眉庄见此,赶忙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太后,这酸梅干瞧着就不错,您快尝尝,兴许能去去嘴里的苦味呢,”说罢,便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枚酸梅干,递到太后嘴边。
太后微微张嘴,咬下这枚酸梅干,顿时,一股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口中散开,那浓郁的酸味混合着恰到好处的甜味,瞬间就将嘴里残留的药苦味驱散得无影无踪,太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缓缓说道:“这酸梅干倒是可口,你倒是有心了,坐吧,沈贵人也坐下吧,你们陪哀家说说话。”
年世兰和沈眉庄一同谢过太后,而后款步走到旁边的椅子上,优雅地落座。
年世兰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轻声说道:“臣妾近日闲来无事,便静下心来抄写了一本佛经,特此前来献给太后,只是臣妾自知字迹不算出众,还望太后莫要嫌弃臣妾这拙劣的字迹才好。”
太后听闻,脸上顿时绽放出和蔼的笑容,摆了摆手说道:“怎么会呢,华贵妃能有这份虔诚向佛的心,哀家心里很是欣慰,只是,哀家有些好奇,你平日里事务繁杂,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抄起佛经来了?”
年世兰微微低头,面露一丝羞涩,缓缓说道:“回太后的话,臣妾近来不知为何,总是心浮气躁的,静不下心来,想着这佛经最是能让人心神宁静的,臣妾便试着抄写起来,希望能通过抄写的过程,也让自己这颗浮躁的心慢慢沉淀下来,臣妾深知自己修为尚浅,此举或许有些班门弄斧了,还望太后莫要见笑。”
太后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慈爱与欣慰,缓缓说道:“你能有这份向佛的心意,哀家心里着实高兴,这寿康宫平日里虽说也算热闹,但真正能陪着哀家说说话、解解闷的人却不多,你若是有空啊,就常来寿康宫坐坐,陪哀家这个老婆子聊聊天,说说话,也让这寿康宫多些人气儿,哀家也能多些乐趣。”
年世兰赶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脸上洋溢着谦逊的笑容,说道:“太后愿意让臣妾来寿康宫叨扰,那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气,平日里在宫中,倒是甚少见到沈贵人,今日瞧着沈贵人,似乎清减了些,莫不是最近太过操劳,累着了?”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面露心疼之色,说道:“前段日子啊,哀家不慎染了风寒,身子一直不爽利,这沈贵人是个贴心的孩子,日日都守在哀家身边服侍,端茶倒水、熬药煮粥,事事都亲力亲为,没少操心费力,也难为她了。”
沈眉庄一听,连忙屈膝跪下,神色诚恳地说道:“太后言重了,服侍太后本是臣妾的本分,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只要能瞧着太后身子早日康健,臣妾做再多也是应该的,况且,能近身伺候太后,也是臣妾的荣幸,臣妾只盼着太后能一直健健康康的,那便是臣妾最大的心愿了。”
太后看似随意地提及沈眉庄的辛苦,实则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如今这宫里贵人众多,富察贵人仗着家族底蕴在宫中行事张扬;安贵人心思玲珑,颇得皇上几分关注;祺贵人更是一入宫就风头正盛,不仅得了贵人的位份,还有了封号,平日里尽显娇纵;欣贵人虽不算出众,却也在宫中安稳度日;再加上沈贵人,这一众贵人扎堆在这后宫之中,各自都有着不同的境遇。
太后心里是看好沈眉庄的,这孩子性情温婉,行事端庄,又一心侍奉自己,着实贴心,况且,沈眉庄的父亲在朝中颇为得力,也算是沈眉庄在这宫中的一大倚仗,可再看看甄嬛,都已然封嫔了,而沈眉庄进宫时间比祺贵人久得多,却至今还只是个无名无号的贵人,这般情形,别说是太后看着觉得不公,便是沈眉庄心里,恐怕也难免有些失落与委屈。
年世兰何等聪慧,瞬间便洞悉了太后的意图,她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看似不经意地说道:“沈贵人这般尽心竭力地服侍太后,着实功劳不小,如今这祺贵人一入宫就是贵人,还得了封号,那风光模样,众人皆看在眼里,可沈贵人进宫比她久,却还没个封号,这般情形,到底是说不过去的,沈贵人这般贤良淑德,又对太后如此孝顺,若是能有个封号,也算是后宫众人有目共睹,能让人心服口服啊。”
年世兰虽然没把要去劝皇上赐封号这事儿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说,可太后和沈眉庄又怎会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其实如今后宫之中,嫔位空缺颇多,按照祖制,本应有六个嫔位,可如今宫里算上丽嫔和莞嫔,才仅仅只有两位,连半数都未满,这空缺出来的嫔位,就如同一块诱人的糕点,引得众人暗自较劲,年世兰此番提及沈贵人封号之事,看似是为沈眉庄抱不平,实则也是在这后宫的棋局中埋下了一颗关键的棋子,既卖了太后和沈眉庄一个好,又为自己日后在后宫中的谋划添了一份助力,毕竟多个盟友,在这后宫中,总能多几分胜算。
四阿哥如今居住在寿康宫,虽说有太后的照拂,吃穿用度皆是一等一的,不愁短缺,可这日子过得却也有着诸多无奈,太后毕竟年纪大了,精力有限,哪能事事都顾及周全,诸多时候也不过是确保他衣食无忧罢了。
在功课学业这一块,四阿哥与三阿哥相比,那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三阿哥自幼便有皇后精心教导,延请名师,耳提面命,在学业上自然是突飞猛进,底蕴深厚,而四阿哥却好似有些随遇而安,并有意藏拙。
说到底,他如今虽说由太后抚养,可终究还是比不得皇后亲自教养的三阿哥那般受重视,得到的资源也远不及人家,在这后宫之中,身份地位的差距以及背后势力的不同,往往就决定了诸多事情的走向,四阿哥心里又怎会没有落差呢。
这不,听闻今日华贵妃要来给太后请安,四阿哥心里便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他特意早早地就守在寿康宫门口,眼睛时不时地朝着里面张望,就盼着能瞅见华贵妃出来的那一刻。
年世兰此次前往寿康宫,可绝非仅仅只是为了给太后送那几本经书这么简单,在她心里,这送经书不过是个由头罢了,而帮沈眉庄讨封号这件事,也不过是她计划里的一步棋,想着借此在太后面前刷刷好感,顺道把旧有的一些势力关系淘汰掉,换上新的布局,为自己后续的行动铺铺路。
她真正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四阿哥身上,如今年家那边已经暂且安顿好了,年羹尧倒台后也没再掀起什么风浪,家里虽不复往昔的权势滔天,但好在没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可她也明白,在这后宫之中,想要长久地站稳脚跟,光靠着家族曾经的余晖和皇上的宠爱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有更长远的打算,而子嗣,无疑就是她接下来要演绎的重头戏了。
半个时辰后,年世兰从寿康宫悠然走出,她迈着沉稳的步伐,眼神不经意间扫视着周围,就在走到寿康宫门口的角落里时,她瞧见了正站在那里的四阿哥,年世兰微微一怔,旋即脸上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缓缓开口问道:“四阿哥是专程等着本宫的吗?”
四阿哥一听这话,赶忙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恭敬地回应道:“儿臣给华娘娘请安,儿臣听闻华娘娘来向太后请安,不敢贸然打搅,又怕错过了与娘娘会面的机会,因此在此处等着,还望华娘娘恕罪,”说话间,四阿哥微微低头,神色间透露出一丝紧张与期待,眼睛不时地偷瞄一下年世兰,想要从她的表情里揣测出些许心意来。
“四阿哥既然特意在此处等着本宫,想必心里已然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对于咱们之间的事儿,应该也有了个周全的思量吧,”年世兰微微抬头,眼神中透着几分犀利与睿智,缓缓说道,“你要知道,如今太后身子虽然看着还算硬朗,可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这身子骨啊,也是三灾两病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个风吹草动,四阿哥你可得早做打算,别等到来不及了才后悔莫及呀。”
年世兰这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不动声色地提醒四阿哥,可别忘了他们之间先前暗暗定下的约定,那可是关乎着两人日后在这后宫之中能否站稳脚跟、谋取更大利益的关键所在,容不得有丝毫的懈怠与疏忽。
四阿哥又怎会不知道年世兰的意思呢?他今日特意守在这里等着华贵妃,本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只见他赶忙又行了一礼,神色愈发恭敬,言辞恳切地说道:“儿臣多谢华娘娘的提醒,娘娘的恩情,儿臣没齿难忘,如今年大人能够全身而退,皇阿玛那边应当也不会再对娘娘有过多的苛责了,想来对于娘娘有孩子这事儿,皇阿玛应当也是乐见其成的。”
“儿臣愿意认华娘娘为母,日后定当孝顺娘娘,听从娘娘的教诲,只是,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才行,毕竟眼下局势复杂,若儿臣贸然向皇阿玛请旨,说要认娘娘为母,那难免会引起皇阿玛的疑心,到时候只怕不仅事儿办不成,还可能给娘娘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同样的道理,娘娘您这边若是主动向皇上提及此事,也不太妥当,容易让皇上觉得咱们是别有用心,刻意为之。”
年世兰本就是个心思玲珑的主儿,哪能不明白四阿哥话里的意思,她微微勾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道:“既然四阿哥已然有了这万全的准备,那本宫自然也是要全力配合的,你放心,这事儿本宫心里有数,定不会坏了咱们的计划。”
说到这儿,年世兰稍稍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犀利,接着道:“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那些个没脑子的蠢货,一个个眼皮子浅,只知道盯着自己那点小利益,却看不清大局,若是能碰上个正好可以为咱们的母子情分铺路的,那可真是她的造化了,到时候,本宫定会好好利用一番,让她乖乖地为咱们的计划添砖加瓦,也算是物尽其用了。”